時候是下午兩點多,列車到達楚雄的時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也就是說,從現(xiàn)在開始,距離再次接上曹嚴華,滿打滿算,十*個小時?!筏?
羅韌征求木代意見:“咱們開車走,知道你趕時間,我盡量不比火車慢——但話說在前頭,累了我會歇,餓了我也會停車吃飯,把你平安送到是目的,我不冒那種趕時間的險?!?
木代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行啊?!?
又問他:“為什么一定要和我單獨走?。俊?
車里沒別的人,看來炎紅砂和一萬三也被他安排走了。
羅韌笑了笑,說:“就想跟你說說話?!?
***
——就想跟你說說話。
木代其實挺高興。
細想想,這么久以來,雖然總能常常見到羅韌,但是獨處的機會很少,連正經(jīng)的約會都沒有過,以至于她常常幻想著,化個美美的妝去赴約是什么感覺、雙雙去超市購物是什么感覺,一起進影院看電影,又是什么感覺。
還說要帶她爬雪山呢,結果雙雙掉地洞里去了,不過地洞那次……嗯,勉強也算,挺有進展。
十*個小時,那么久的時間,羅韌應該是要說很多話吧。
先去超市采買吃的,雖然速戰(zhàn)速決,但也是正經(jīng)推了車的,也算是全了她“雙雙購物”的念想。
貨架間距狹窄,兩人推著車且停且走,羅韌偶爾問她:“這個要嗎?”
但凡她點頭,他就隨手把東西取下,輕而易舉,不像她從前逛超市,想取高處的東西,總得又蹦又跳。
拐了個彎,經(jīng)過廚房用品的貨架,這些柴米油鹽刀具鍋碟,木代從來是不看的,這次也奇了,腳步忽然就慢了很多,偷眼看鹽袋醋瓶,腦子里忽的冒出一個念頭來。
——將來,要是跟羅韌一起生活,總不能餐餐外賣,家里這些鍋具還是要常備的,油鹽醬醋也要齊全,當初在鄭梨姑媽的飯店打工,刀工還是練的不錯的,炒兩個家常菜也勉強應付……
回神的時候,看到羅韌也停下了,正饒有意味地盯著她看。
木代居然臉紅了,結結巴巴說:“走啊?!?
她慌慌推了車走,羅韌在后頭問了句:“是不是想嫁人了?”
?。磕敬鷱埧诮Y舌。
羅韌過來,伸手摟住她腰:“我以前聽人說,愛美愛俏的年輕姑娘,哪天忽然對廚房用品感興趣了,不是想當大廚了,就是想嫁人了?!?
木代干笑:“沒有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著,鄭伯飯店里,調料也不知道全不全……”
“替鄭伯謝謝你了,開張至今,你連廚房都沒進過?,F(xiàn)在離著八百里遠,幫他操心調味品全不全?!?
木代一張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不客氣不客氣?!?
羅韌忍著笑,真想親她兩下,不過總有人行來過往,只得作罷,想了想問她:“我要不要提點禮物過去?”
這倒不用,木代答的飛快:“師父看不上的?!?
***
車上了高速,一切平穩(wěn),兩人都沒說話,羅韌卻分外喜歡這氛圍,有時他只一個眼神,木代就把水擰開了送過來,他喝完了,她又把蓋子擰上——始終把瓶子攥在手里,瓶子里剩下的水隨著車身一漾一漾的。
這邊的高速很有特色,來往車道圍欄分開,圍欄上密植了綠色植物,遠遠的,植被間執(zhí)拗地伸出一朵纖細的白花來,迎著日光搖顫,與車子風一般擦肩而過。
這是開口的最好時候了吧。
羅韌目視前方,沒有看木代。
“那個時候,我人在菲律賓,跟家里鬧翻,撕了護照,拒不回國,一時意氣,后患無窮?!?
木代知道前情,明白這是后續(xù),于是靜靜聽著。
“把自己搞成非*法*滯*留不說,錢還很快花光了。餓極了,再也拽不起來,老老實實,想辦法伺候這張嘴。知道我找了什么工作?”
“保鏢?”
羅韌輕笑:“太高看我了,是洗碗?!?
對菲律賓而,他是徹頭徹尾的“外國人”,沒有門路,沒有身份,一時只能拿體力換酬——在當?shù)厝A*人的小飯館里洗碗,還不能正大光明的洗,大多數(shù)時候,蹲在后廚狹窄逼仄的洗碗間里,混著洗潔精的油膩污水自腳下橫陳而過。
“在當?shù)兀@種老實巴交的華*人最受欺負,總有一些幫*派的小嘍啰過來敲*詐、勒*索,有時候,還會對女眷動手動腳。有一次我實在氣不過,掄了口鍋就沖出來,一對三。”
總是拽拽的羅小刀,飛刀瞄的極準的羅小刀,居然也有從后廚里掄著鍋出來打架的經(jīng)歷,木代想笑,又有點心疼:“被人打慘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這么沒用?”
確實是被打的鼻青臉腫,但那三個人更慘,羅韌也說不清為什么,那時的自己并沒有受過系統(tǒng)訓練,就靠著一股子狠氣和那一口鍋,砸摔摑削的,居然打趴了三個人。
“然后呢?”
“然后老板不敢留我了,說我惹事,后患無窮,萬一人家告到警*察局,查到我非*法*滯*留,他更麻煩——給我多結了兩周工錢,讓我走人。”
現(xiàn)在回想,那時的場景,真跟拍電影似的,天上還下著雨,老板順手給了他一把大黑傘,出門撐起來,才發(fā)現(xiàn)傘是壞的,傘外下大雨,傘里下小雨,傘骨還塌了一根,跟他的處境一樣的狼狽不堪。
到巷子里,就被人給截住了。
木代緊張:“是不是那些人報復你來了?”
羅韌轉過頭笑,一只手擰了擰她臉:“不是,是星探,發(fā)掘我來了。”
又示意:“開包薯片?!?
木代彎下腰,從腳下的超市購物袋里拿出薯片,撕開了,先給羅韌遞兩片。
羅韌用嘴接了,囫圇著嚼完:“味道不錯?!?
為首的那人刀疤臉,臉上還紋了刺青,問他,想不想掙大錢。
木代問他:“是去當雇*傭兵嗎?”
“早呢,沒那么一步到位,是讓我去打黑*拳?!?
并不是馬上把他推到臺前,還是要先訓練,刀疤臉拍著他肩膀說:訓練的時候多流點血,拳場里活命的機會就更大。
羅韌牢牢記住這話。
“當時沒什么選擇,只知道不想死,不想死的話,就得更拼。拳場里,獎金很高,暗*箱操作也多,有時候贏能拿錢,但有時又要故意輸,捧別人贏,能拿更多錢。斷條胳膊斷條腿都有標價。”
木代嘴唇發(fā)干,看著羅韌不說話,羅韌好像知道她想問什么,點頭:“對,我斷過,胳膊?!?
木代低下頭,兩只手絞在一起,恍惚中,感覺車停了。
抬頭看,確實是停下了,羅韌把車子偏開,臨時停在緊急車道上。
問她:“是不是很難接受?那咱們先不說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