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九娘也不解釋:“去,把師父床頭那個(gè)櫥柜打開,里頭有個(gè)織錦布包?!?
木代依過去,暗格的抽屜抽開,果然有個(gè)織錦包袱,不大,拿起來也不重,就是覺得形狀有些怪。
拿到梅花九娘面前,她并不接,只是吩咐:“打開看看?!?
木代小心地揭開布包。
這是……蝙蝠?
她拈著蝙蝠翅膀,舉起了,對著燈細(xì)看,是木頭雕的蝙蝠,暗紅色,像是上了漆,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被磨蹭的油亮,翅膀處像是有活扣,但怎么掰都掰不動(dòng),更稀奇的是,眼睛上罩了個(gè)眼罩。
好好的蝙蝠,帶什么眼罩?蝙蝠俠么?木代想笑,伸手想揭,梅花九娘不動(dòng)聲色:“別動(dòng)。”
這就是不讓揭了,木代吁了口氣,正想放回布包,梅花九娘說了句:“再看?!?
木代知道,多半是自己遺漏了什么。
又細(xì)細(xì)看了一遍,終于發(fā)現(xiàn),蝙蝠的腹底,凹刻著一只微型的,但是栩栩如生的……木鳶。
什么意思?
梅花九娘開口了:“你應(yīng)該聽說過,歷史上,有個(gè)木匠祖師爺叫魯班吧?傳說他曾經(jīng)造過一只木鳶,可以在天上飛三天三夜不落?!?
所以呢?木代拈著蝙蝠發(fā)愣,目光再一次落到凹刻的圖形上的時(shí)候,忽然反應(yīng)過來:“師父,你不會(huì)是想說,這蝙蝠是魯班造的吧?”
梅花九娘沒說話,但那表情,分明是默認(rèn)。
木代啼笑皆非:“那這蝙蝠,也能上天飛咯?”
“能?!?
木代不笑了。
師父這是怎么了,說的確確鑿鑿,不會(huì)是……糊涂了吧?
梅花九娘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把蝙蝠的眼罩揭開。”
木代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揭下了眼罩,意外的,蝙蝠的兩只眼睛居然是銀珠子,在眼眶之中,似乎還能轉(zhuǎn)動(dòng),而就在眼罩揭下的剎那,那兩只像是扣死的翅膀,忽然嘎拉拉扇動(dòng)了一下。
猝不及防,木代險(xiǎn)些把蝙蝠給摔了。
梅花九娘說:“木代,師父這輩子沒能等到,師父也說不清,你這輩子,能不能等到?!?
說這話時(shí),她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穿透這墻壁,穿透鎮(zhèn)子里層層的霧靄,忽然回到了當(dāng)年。
那也是個(gè)晚上,她的師父中了致命刀傷,包扎的布帶幾乎被鮮血泅透,卻還是繃著最后一口氣,絮絮跟她交代。
——或許有一天,有人會(huì)送來七把鑰匙……
——這銀眼蝙蝠,會(huì)帶你去到真正的觀四牌樓……
梅花九娘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來,木代,跟我走?!?
木代懵懵懂懂,跟著梅花九娘,穿過滿頂床的通道,走出宅子,走進(jìn)清冷的,籠罩著霧氣的,低頭幾乎看不到五指的夜色當(dāng)中。
只有梅花九娘的聲音絮絮響在耳邊。
——聽說魯班這個(gè)祖師爺,雖然有才,但是小氣,那些機(jī)巧的機(jī)關(guān),唯恐讓別人學(xué)了去,所以,他做的銀眼蝙蝠,只在夜里才能飛,而且必須是這種沒有光的,大霧籠的什么都看不到的夜里。
木代打了個(gè)踉蹌,險(xiǎn)些絆倒,這霧像是長進(jìn)她眸子里,什么都看不見。
“木代,用你的血,涂在銀眼蝙蝠的眼睛上,它就可以給你帶路了?!?
血嗎?木代摸索著,手指的指腹蹭到近處的邊墻,狠狠剮擦,然后用流血的指腹,慢慢抹過銀眼蝙蝠的兩只眼睛。
低頭看,手里的蝙蝠,先是看不清的漆黑一團(tuán),然后出現(xiàn)了兩點(diǎn)銀中泛著血色的亮,到了末了,掌中忽然一輕,伴隨著撲棱棱振翅的聲音,蝙蝠向著霧靄里的前方飛將過去。
梅花九娘低聲說:“跟上去。”
***
有什么東西,狠狠撞著窗戶,撲棱棱,撲棱棱。
炎紅砂迷迷糊糊醒過來,先摸過手機(jī)看,凌晨兩點(diǎn)。
為什么會(huì)醒?她腦子一片混沌。
外頭是什么聲音?
下一秒,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曹解放!
樓下亮燈了,隱隱傳來張叔呵斥的聲音,炎紅砂慌的鞋子都來不及穿,幾乎是光腳奔下去的。
完了完了,張叔說過,曹解放今晚要是再叫,就把它下鍋煮了——這小畜生,這么能鬧騰,嘴巴被透明膠帶封住了,居然又出撞窗的新招,是真心不想活了嗎?
到了樓下,先看到張叔,舉著個(gè)掃帚立在院子口,氣憤的大罵:“太特么不要臉了,套貓?zhí)坠芬簿退懔耍F(xiàn)在來套雞!”
咦,怎么張叔不是因?yàn)楸徊芙夥艛_了清夢而生氣嗎?
再朝院子里看,一萬三也起來了,蹲在角落里,摁著手機(jī)照明,那一點(diǎn)點(diǎn)幽光,在黑暗中晃她的眼。
炎紅砂走過去,腳底板硌的疼,這才想起忘了穿鞋,又懶得上去,索性忍著痛走過去,蹲在一萬三邊上,問:“怎么了?”
一萬三把手機(jī)屏幕照向地面:“你看?!?
十好幾根雞毛!
炎紅砂口吃:“誰,誰薅我們解放的毛?”
“不是讓你看雞毛,看這!”
炎紅砂湊近了看,是米,散的一小把一小把的。
“聞聞?!?
炎紅砂之間蘸了兩粒,湊到鼻子前面:“酒?”
“這叫醉米,用來捉鳥套雞的?!?
炎紅砂奇怪:“你怎么知道?”
一萬三鼻子里哼了一聲,沒搭理她。
他怎么知道?他那窮困潦倒的少年歲月,之所以還能偶爾吃上頓烤雞翅,靠的就是這些歪門邪道的智慧。
他看炎紅砂:“居然有人專門費(fèi)力氣來套曹解放,為什么?也不是什么稀缺品種啊?!?
為什么?炎紅砂顧不上去想了,她看到曹解放,趴在酒吧的窗臺(tái)邊上,羽毛哆嗦著,地上掉了十幾根毛呢,這是要把她們解放薅禿了的節(jié)奏啊。
炎紅砂說:“你這個(gè)小可憐兒……”
雙手一接,曹解放撲棱棱飛到她懷里來了。
一萬三也站起來:“好險(xiǎn)啊,虧得曹解放沒去吃這些醉米,不然被人套走了,從此雞海茫茫,再也找不到它了?!?
炎紅砂摸了摸曹解放的小腦袋,夸它:“好雞!不是嗟來之食,有氣節(jié)!”
曹解放沒好氣地抬起頭,雞嘴上纏著的透明膠迎著燈光,愈發(fā)的透亮。
七根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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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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