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而未亮。
聚散隨緣酒吧一樓樓梯的角落處,隱秘地亮著手電的光,那是曹解放的豪宅。
一萬三、炎紅砂、曹嚴華,三個人圍作一圈,圈子中央是半個小時前被強行晃醒的曹解放,但見它脖子上掛兩牌子,眼神呆滯,腦袋偶爾點巴一下,下一秒就要睡著的模樣。
曹嚴華苦口婆心:“解放啊,我剛剛說的,你都聽進去沒有?。靠简災阊菁嫉臅r候到了啊?!?
一萬三拿手點著曹解放的牌子:“解放,你要對得起這塊牌子。‘一只好雞’,好雞的標準是什么?就是要懂得怎么去配合,聽明白了嗎?”
炎紅砂又好氣又好笑:“它聽不懂,它就是只雞,它又沒成精。能想個靠譜點的法子嗎????”
……
羅韌覺得,一萬三的想法或許是對的。
他和青木設法排查古城地貌,借助了網(wǎng)頁地圖,也搜了無數(shù)的圖片,但是沒有實際意義的斬獲——在國內他們可以動用的力量有限,無法精細到查看每一細處的地面照片。
如果木代是隱秘地把消息送出來的,那么他們決不能大張旗鼓——周圍有獵豹的眼線,一定要做到不動聲色、看似隨意的去查。
起初,羅韌想借助萬烽火,但青木表示反對,理由是萬烽火的信息買賣面向所有人,很難說獵豹之所以找到這里,有沒有萬烽火方面的人幫助——向他打聽些無傷大雅的事可以,但是一旦涉及到采取行動,還是親力親為來的放心。
于是一萬三表示,他有一個看似荒唐,實則可行的法子。
……
日頭漸高,人流漸多,古城的大小店鋪陸續(xù)開張,就在這個時候,聚散隨緣酒吧門口處,忽然響起了一萬三的怒喝。
“平時對你那么好!就踢了你兩腳,能怎么樣?”
伴隨著扯著嗓子的“呵……哆……啰”,游人們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只山雞,跟離弦的箭似的,從門內飛逃出來。
后頭跟著的是驚慌失措的曹嚴華,大叫:“幫幫忙,幫幫忙,攔住它……”
大多數(shù)人避之唯恐不及,也有三兩個作勢要去攔的,都被曹解放悶頭亂沖和翅膀撲騰的氣勢所懾服,但見曹解放三下兩下,展翅高飛,忽而上了這家墻頭,忽而進了那家院子,然后就那么不見了。
曹嚴華就地跺腳,沖著追過來的一萬三發(fā)火:“雞呢!不見了!”
一萬三梗著脖子跟他對吵:“不就一只雞嗎?屁大點事,老子給你找回來還不行嗎?”
兩人橫眉冷對著進了酒吧,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散,透過酒吧玻璃窗,可以看到一萬三站在窗邊,刷刷刷落筆畫著什么。
幾分鐘之后,兩人又出來了,一萬三傷還沒好,吊著一只胳膊,曹嚴華張著一張“尋雞啟事”。
寥寥數(shù)筆,畫的惟妙惟肖,的確是剛剛那只雞的風采。
下頭一行字:承蒙送還,必將重謝一百元。
兩人推推搡搡,罵罵咧咧,一路找雞去了。
***
與此同時,聘婷在小院里畫畫。
支著畫架,對著墻,身邊是水彩調色盤,畫面上卻是灰撲撲的墻,光禿禿墻面,還有剝落的墻斑。
鄭伯出來,說她:“聘婷啊,在外頭畫畫曬不曬啊,要不然進屋來吧?!?
聘婷咬著嘴唇,答非所問:“小刀哥哥也不來看我?!?
鄭伯笑起來:“雖然人沒來,電話打過啊。青木先生不是跟我們解釋清楚了嗎,羅小刀在外頭惹了麻煩,怕連累我們,才讓我們藏好的?!?
聘婷抬起頭,越過墻頭看隔壁高處,那里,是羅韌的房間,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房里亮燈,羅韌進進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想著,墻頭上忽然冒出一個人頭來。
聘婷嚇得“啊呀”一聲,一手摁到畫架上,沾了滿手的水彩,那一頭,那人身形相當敏捷,幾乎是翻身下墻,然后把一只雞扔在地上。
賊?偷雞的?大白天翻墻?
定睛去看,是個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臉色陰沉,那只雞的嘴上綁了透明膠帶,兩只小腿之間用細繩系著,神色很憤怒的樣子。
好在,那個男人先說話。
“你們是羅韌的親戚?”
反應過來的鄭伯趕緊點頭,鄭明山指指地上的曹解放:“羅韌讓送過來的。”
看來沒什么惡意,鄭伯松一口氣,看看雞又看看鄭明山:“送過來……吃?”
羅小刀還是挺有人情味的嘛,這兩天人過不來,心里還是惦記他們的——這不,讓人送了只雞來,還是野味兒,真稀罕。
聽到“吃”這個字,曹解放神情驚恐,全身剎那間一凜。
鄭明山皺了一下眉頭。
羅韌只是請他配合著抓一只曹嚴華追趕的雞,抓到了送到這兒來放著,至于吃還是不吃,還真沒說。
鄭明山含糊著模棱兩可:“要么問問他,要么……隨意吧?!?
***
午后,幾乎繞著整個古城溜了一圈的一萬三和曹嚴華終于回來了,那張畫不見了,一萬三的意思是作戲作全套,他路上復印了十來張,都貼出去了。
斬獲巨大,一共看到三處有竹子的宅子,巷子名和走向都記得清楚,說話間,一萬三就把簡圖畫出來了,標出了地標性的店鋪和方向,一目了然。
三處,下一步,得有個靠得住的生面孔去排查。
羅韌給鄭明山打了電話,一刻鐘之后,戴著壓的低低旅游小帽的鄭明山進了酒吧,不跟任何人說話,徑直坐到角落里,炎紅砂捧著酒單過去點單,鄭明山酒單打開,不動聲色取了里頭的畫紙,看了會嘟嚷了句太貴,起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和羅韌擦肩而過,羅韌并不看他,低聲說了句:“謝謝?!?
鄭明山也不看他,冷笑說:“又不是為你?!?
羅韌沒吭聲,如常進了酒吧,那一頭,曹嚴華急急迎上來,壓低聲音問他:“小羅哥,我們解放呢?”
他心中實在是有幾分竊喜的,早上安排那一出的時候,他堅持要一萬三唱白臉,果然,一萬三一動粗,曹解放就跑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會毀于家暴,正是他趁虛而入,對解放示好的好時候呢。
羅韌說:“送到聘婷和鄭伯那里去了?!?
這話一出,曹嚴華倒還好,坐在邊上休息的一萬三下意識地猛然抬頭,同一時間,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動作太過,又趕緊偏轉了臉。
炎紅砂在邊上看了個滿眼,沖著羅韌作鬼臉,用嘴努了努一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