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九仰頭朝上看:“嗖嗖就長上去了啊,真高。”
是高,那樹得有十來米。
聽來聽去,不是石頭就是樹,一萬三有點不耐煩,問他:“丁大爺,這山里有狗嗎?”
不知道為什么,木代總覺得,那個丁老九,好像瑟縮了一下。
但他很快滿臉堆笑:“哪來的狗啊,狼倒是有。狗的話也是家狗,看家護院的,誰還準(zhǔn)它往山里跑啊?!?
再往前走了一小截,丁老九就不走了,加錢也不走了。
陪著笑,揉著膝蓋,說:“越往里越難走了,我老漢不比你們年輕人,走多了累,吃不消,我這就回去了,回去了呵呵……”
炎紅砂不高興,看著丁老九的背影嘀咕說,這七十塊錢賺的可真容易呢。
一時間,幾個人沒了計較。
這feng子嶺太大了,又像前兩天“掃墓”一樣掃山嗎?那得費多少時間啊,而且,找的是什么呢?認字犬嗎?它早死了吧,這么多年,形消骨化,根本找不著吧。
一萬三心里一動:“羅韌,你說……第七根兇簡,會不會在那條認字犬身上?”
越想越覺得可能,看向山周圍時,后背有點發(fā)涼,聲音也隨之壓低:“我記得在四寨山里的時候,那個幾乎死了的女人都能活過來……也許這第七根兇簡會續(xù)命呢,那只狗,從晚清一直活到現(xiàn)在,就在這山里……”
風(fēng)吹過,不遠處那棵側(cè)柏樹上的葉子嘩嘩響,炎紅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曹嚴華也下意識往幾個人的圈子里擠了擠,聲音有點打顫:“小……小羅哥,我……我看我們還是搞點裝備再進來,這狗比老蚌兇啊,這都活了上百年了,萬一被咬一口,夠嗆……”
羅韌眉頭擰起。
一萬三說的也不無道理,第七根的“藏”,用在這里似乎也合適有什么能比“動物”藏在山林里更隱蔽呢?掃山顯然不適合用在這里,一是地方更大,二是他們?nèi)肆ι?,三是,如果一萬三的猜測成立,對方是動的,那可比石碑墳堆什么的難找多了。
說不準(zhǔn)這個時候,密植的林子里,就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看。
是得有點趁手的裝備才行,羅韌點頭:“我們先出去,做點準(zhǔn)備再進。”
幾個人原路返回,才走了一小段,林子里遠遠傳來雉雞的啼叫聲。
曹解放一下子來了精神,昂著腦袋,撂出一聲響亮的“呵……哆……啰”。
隱隱的,長長短短,似乎有回應(yīng),曹解放更來勁了,撲著小翅膀,氣鼓的足足,像是要跟人比誰叫的更好聽。
幾個人都覺好笑,站在原地看曹解放斗狠,木代無意間一抬頭,看到那棵高大的側(cè)柏。
真高,十多米,陽光從疏漏的大葉子間漏下來,照的她睜不開眼。
忽然起了玩鬧之心,說:“我上去看看?!?
她幾步奔到樹下,挽起袖子,靴底在地上踏了踏,然后猱身竄上。
炎紅砂咯咯笑,說:“我也會?!?
仰了頭看木代,她速度可真快,樹身的摩擦力大,方便借力,比墻可好爬多了,一萬三仰頭看了會,說:“我也會?!?
曹嚴華不相信:“你會?”
一萬三哼了一聲:“這就像坑蒙拐騙一樣,生存技能,我是會。”
闔著只有自己不會?太丟人了,連三三兄都會呢。
曹嚴華心里一陣嫉妒。
木代已經(jīng)到頂了。
那么高,總覺得顫巍巍的,擔(dān)心,羅韌忍不住叫她:“木代,下來,慢慢下,小心點。”
木代在上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像是成心氣他,果真“慢慢下”,兩腿和雙臂一起夾住樹身,一點一點往下挪,像個樹袋熊。
羅韌又好氣又好笑,走到樹底下,雙手做了個托舉的姿勢:“要不要跳下來?我接著你?!?
木代哼了一聲,說:“我男朋友讓我慢慢下。”
羅韌苦笑,真是讓她氣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只好一直看著她,她繼續(xù)往下,安穩(wěn)的很,忽然間,似乎看到了什么,好一會兒都沒動。
羅韌正覺得奇怪,她驀然往下急撤,速度飛快,明知她不會摔到,落地時,羅韌還是趕緊托了她一把。
她臉色蒼白,喘息的有些厲害,說:“那個……丁……丁老九……”
羅韌說:“不急,你慢慢說,順氣?!?
他伸手輕輕撫她后背,不自覺抬頭看向高處。
木代的聲音鎮(zhèn)定些了說:“丁老九說,帶過一個客人,客人在樹身上刻了字,樹長的很快,長的太高,字就高上去了,我看到了……”
大家都圍過來,炎紅砂說:“木代,你干嘛慌慌的,寫的什么?很恐怖嗎?”
木代有些恍惚:“上頭寫,張光華到此一游?!?
張光華,這個名字,羅韌實在太熟悉了。
木代的紅姨,霍子紅,原名李亞青,當(dāng)年和已有妻室的張光華珠胎暗結(jié),她的父親李教授動用關(guān)系,對張光華單位的領(lǐng)導(dǎo)施壓,單位一張批條下來,送了張光華去河南省靈寶市,“交流學(xué)習(xí)”半年。
名為交流,實則“坐冷板凳”,兄弟單位壓根沒地方用得上他,他每天應(yīng)個卯報個到,剩下的時間,就在附近亂晃逛逛景點,看看風(fēng)土人情。
丁老九說,帶過好多外地人進山,對這里再熟悉不過了,他記得這棵張光華刻字的樹,沒準(zhǔn),也記得張光華。
羅韌長吁一口氣。
“咱們得去找那個丁老九,聊一聊。”
正是晌午時分,餐飯上炕,油煎豆腐回鍋肉,丁老九筷子剛舉起來,呼啦啦進來一群人。
看著面熟,是那幾個他剛做完生意的游客。
羅韌客氣地塞了一百塊給丁大媽:“不好意思,沒地兒吃飯,大媽能不能幫忙張羅一下,這是菜錢,不夠再補。”
又說:“慢慢準(zhǔn)備,不著急,這里挺有意思,還想跟大爺聊聊?!?
支走了丁大媽,羅韌不動聲色在炕上坐下,低下頭湊近餐碟聞了聞,夸了句:“大媽手藝不錯?!?
那一頭,一萬三關(guān)門落閂,木代關(guān)窗拉簾,做的都挺溜。
五雙眼睛,只看他一個人,丁老九慌的哆嗦:“你……你們這是……”
“打聽個人,張光華,記得嗎?”
丁老九哆嗦了一下,說:“不認識?!?
羅韌笑笑,不緊不慢拿起筷子,掉轉(zhuǎn)了,用筷頭夾了塊豆腐,慢慢嚼了。
自家的小水磨豆腐,味道不錯。
問:“那這山里,有過什么……不對勁的狗嗎?”
“沒……沒見過……”
羅韌笑起來,筷子一撂,拔出匕首,啪一下扔在小炕桌上。
丁老九哆嗦的更厲害了,舌頭一直打結(jié):“我……我……”
他不經(jīng)嚇,羅韌這頭還沒怎么亮手段,他忽然就崩潰了。
帶著哭音說:“真不是我,當(dāng)年……當(dāng)年我也不知道……”
他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帶著哭音,嚇到語不成句。
說,那是好多年前,自己還不算老,帶著個外地來的客人進山,那人說自己叫張光華,老家是落馬湖,過來交流學(xué)習(xí)的。
起先,一切都正常,一路走,一路介紹,插科打諢,有說有笑。
后來,坐下來休息,那地兒,離著那棵側(cè)柏不遠。
休息到一半,聽到身后的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回頭看,是個憧憧的影子,張光華嚇了一跳,以為是狼,丁老九認了會,說沒事,是狗。
現(xiàn)在想起來,那條狗很奇怪,動作很慢,皮毛有點泛白,像是很久沒見過太陽,眼珠子盯著他們看,并不怕人。
張光華拿肘碰了碰丁老九,說,哎,聽說……狗肉挺香的。
羅韌覺得心頭一陣惡寒,問他:“你們把那狗……吃了?”
丁老九叫:“不是,不是?!?
“我一直幫客人開野葷的,山里的東西,我覺得吃了沒什么,加上貪便宜,覺得肯定是走丟的家狗,周圍又沒別人……”
于是,同張光華兩個合力,一人執(zhí)棍一人拿石頭砸,把那個狗給砸死了。
但是,開膛的時候,兩個人都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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