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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三章 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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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李摶景收回思緒,轉(zhuǎn)身走向下樓的樓梯,手掌輕輕拍遍欄桿。

    李摶景走到下一樓,來到一位年輕人身旁。

    好不容易等到了大戰(zhàn)落幕的劉灞橋,嘴唇顫抖。

    李摶景笑道:"灞橋,看到心愛女子受辱,眼睜睜看著她劍心崩潰,因為敵對陣營無法出手相救,又感同身受,情難自禁,是不是很難受"

    劉灞橋猛然回神,就要跳下欄桿,卻被李摶景伸手攔下,"坐著便是。"

    劉灞橋愧疚道:"園主……"

    李摶景微笑道:"沒事沒事,喜歡上一個最不該喜歡的女子而已,不算什么,天塌不下來。更不用為此愧疚。"

    劉灞橋不知如何作答,既不愿說違心欺人的語,又覺得愧對宗門愧對園主。

    李摶景問道:"蘇稼從此沉淪,估計養(yǎng)劍葫都要被正陽山收走,劍心一毀,這位本來讓你們這些娃兒自慚形穢的仙子,整個人的精神氣就算垮掉了,以后可就不是什么仙子嘍,說不定連正陽山的記名女修都不如。灞橋,我只想知道,你還會喜歡她嗎"

    劉灞橋嗚咽道:"這輩子都喜歡。園主,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李摶景感慨道:"傻小子,很好啊。"

    "那就這么一直喜歡下去吧。但是別耽誤了練劍啊。要知道你一直是我很看好的人,不比黃河差。以前不跟你說這些,是說了沒用,之所以現(xiàn)在可以講了,也是因為沒有以后機會了。"

    劉灞橋轉(zhuǎn)過頭,"園主"

    李摶景突然問道:"好好練劍,以后爭取將我的尸骨,與那具尸骨葬在一起。灞橋,若是風水輪流轉(zhuǎn),正陽山那個時候如日中天,壓得咱們風雷園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你應該如何做"

    劉灞橋再沒有臉皮和膽子坐在欄桿上,站在廊道中,肅容道:"劍修當然以劍說道理。"

    李摶景打趣道:"呦,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

    隨后李摶景眺望遠方,呵呵笑道:"記住,男女之間,這套行不通,以后可莫要覺得自己劍術高,便事事如此。與心愛女子說話,還是要……"

    "要溫柔啊,還是需要說一些情話的。"

    李摶景轉(zhuǎn)過頭,望向從樓梯口緩緩走來的閉關弟子,黃河。

    望向兩位年輕人,這位寶瓶洲最強十境練氣士,灑然笑道:"我死之后,以后風雷園,就交由你們兩個去扛起大梁了。"

    黃河臉色冷漠,"師父,我一人足矣。"

    劉灞橋嬉皮笑臉道:"這感情好,能者多勞,不用我挑擔子。"

    李摶景開懷大笑,伸手指向黃河,"劍修之殺力無窮,名動天下,歸你。"

    然后手指轉(zhuǎn)向劉灞橋,"劍修之瀟灑絕倫,醇酒美人,歸你。"

    李摶景最后悠然自得道:"總之,都歸我們風雷園。"

    ————

    去往南澗國的鯤船之上,婦人身邊的魁梧男子譏諷道:"除了最后出場的那個黑衣劍修,還算有點真本事,其余三場大戰(zhàn)打得一般,若是放在咱們俱蘆洲,哪里有臉皮擺出這么大的陣仗。"

    婦人點頭笑道:"那只養(yǎng)劍葫是真不錯,不知有沒有機會買下來。"

    拱手肅立的老嬤嬤微笑道:"夫人只需報上門號,想必不難拿下養(yǎng)劍葫。"

    最左邊座位,那個頭戴貂帽的儒衫老人,實在受不了隔壁那份聒噪,以及沒個盡頭的指點江山,從第一場大戰(zhàn)起,附近那些家伙就在吹毛求疵,這里不行那里不好,煩得要死,老人便歪了歪腦袋,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濃痰,"三人劍術,是比不得咱們俱蘆洲的劍仙,可三場大戰(zhàn),打得意氣十足,酣暢淋漓,還要咋樣"

    高大男子厲色道:"老家伙找死"

    老人冷笑道:"找死又如何不如訂個生死狀,看完了風雷園和正陽山的熱鬧,咱們也讓別人看個熱鬧輸了,老子認栽。贏了,我干你那姘頭三天三夜,咋樣"

    絕不叨叨,說干就干。

    婦人身邊那個斯文儒雅的怯懦男人,當起了搗糨糊的和事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出門在外,大家又都是俱蘆洲人氏,何必傷了和氣……"

    身材干癟的瘦高婦人,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致地轉(zhuǎn)頭望去,笑道:"可惜老了點,估計就你那老腰,經(jīng)不起老娘三兩下折騰。床下打架跟床上打架,大不一樣哦。對吧,老臘肉"

    "我呸!"

    老人又吐了一口唾沫,"別說是你這竹竿娘們,老子連你那個小白臉男人一起干!"

    陳平安聽得目瞪口呆。

    怎么感覺像是重新回到了泥瓶巷杏花巷

    語當然是聽不明白,可那些模樣作態(tài),陳平安可半點不陌生。

    最右邊的年輕劍修轉(zhuǎn)過頭,不耐煩道:"要打就趕緊打,少在那里磨嘴皮子,別臟了我們的耳朵!"

    好嘛,又來個脾氣暴躁的,非但不勸架,還往死里火上澆油。

    陳平安有點頭疼,該不會真打起來吧

    以小劍別發(fā)髻的女子劍修,對此無動于衷,只是抬頭望向畫卷,似乎在回味三場死戰(zhàn)蘊含的精氣神。

    好在那位先前與魏檗打過交道的船主,笑著走過去,視線掃過眾人,從儒衫老人作為起始,每看到一人,便抱拳喊出一個稱呼:"劍甕先生,青骨夫人,斛律公子,能否賣我一個面子,今天就這么算了"

    三方大可以不賣這位船主的面子,甚至賣不賣給打醮山一點薄面,都無所謂,但是當船主報出簡簡單單的三個名號后,事情就簡單了。

    綽號劍甕的儒衫老人,是俱蘆洲南方一位極其有名的怪誕劍修,境界不算太高,金丹境,無門無派,但是擅長養(yǎng)劍于古甕中,而且經(jīng)常無償幫助中五境劍修溫養(yǎng)飛劍,故而交友遍天下。

    青骨夫人,不是劍修,卻有一個十境劍修的干爹,護犢子至極,而且擁有一把極其不講道理的神兵利器,加上婦人本身亦是七境武道宗師,精通近身廝殺,兇名赫赫。

    至于年輕劍修的復姓斛律,在俱蘆洲更是鼎鼎大名,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家族內(nèi)有一位陸地劍仙的玉璞境老祖宗,正是先前帶隊前往倒懸山的劍仙之一,性格耿直,與一洲道主謝實是相交莫逆的好友。斛律當代家主,是俱蘆洲東部一個最大王朝的大都督,由于先天不適合修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卻最終手握三十萬雄兵,麾下收攏了近千余劍修,有"千劍文帥"的美譽。

    打醮山倒是談不上害怕三方,不是說實力足夠跟斛律家族掰手腕,而是天高地遠,鞭長莫及。至于喜歡豢養(yǎng)面首的青骨夫人,和一介散修的劍甕先生,打醮山當然就更不怕了,但是來者是客,哪里有做生意做成仇家的道理。

    老人哎呦一聲,身體前傾,探出身子,扭頭望向那名年輕劍修,大聲問道:"姓斛律的小子,斛律銀子是你什么人"

    年輕劍修沒好氣道:"是我小叔,閉關很多年了。你認識"

    老人一巴掌拍在腿上,"哈哈,斛律銀子年輕時候,賊沒勁一木頭疙瘩,頭回上妓院開葷,還是老子帶著他去的!那之后,嘖嘖嘖,三天兩頭跟在老子屁股后頭,他娘的只聽說天底下有蹭吃蹭喝的,像你小叔這般蹭嫖的,老夫活到一大把歲數(shù),生平所遇僅一人!"

    年輕劍修漲紅了臉,趕緊小心翼翼瞥了眼身旁女子劍修,并無異樣后,才略微松口氣,對那個糟老頭義正辭嚴道:"我小叔不是這種人!"

    儒衫老人翻了個白眼,"老子跟你小叔,那是相互幫著推屁股的瓷實交情,你個雛兒懂個屁!"

    年輕劍修如遭雷擊。

    女子劍修終于忍無可忍,怒喝道:"閉嘴!"

    老人嬉笑道:"哇,好兇的小婆娘,得嘞,你小子有的苦頭吃嘍。"

    年輕劍修心知要遭,只是根本來不及出聲提醒。

    女子劍修已經(jīng)面若寒霜,"出不遜,口無遮攔,就打碎你的狗牙!"

    用以綰住青絲,那柄本就已經(jīng)極小的"釵子"飛劍,劍身無鋒,玲瓏纖細。

    但是離開主人頭頂青絲之際,劍尾就綻放出一絲雪亮白芒,飛劍軌跡,在空中拉伸出一條極長的刺眼白線。

    世間飛劍,本就以迅猛疾速、難以防御著稱于世,但是這名女子的小劍,更是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太快了!

    大開眼界。

    陳平安心思微動。

    "哎呦媽呀,疼死老子了!"

    儒衫老人捂住嘴巴,鮮血直流,語含糊不清。

    原來飛劍刺破嘴皮,直接打碎了老人一顆門牙。

    老人不怒反笑,痛快至極,雙手拍腿,噴著一嘴的鮮血唾沫,使勁嚷嚷道:"好一柄‘電掣’,不愧是我俱蘆洲最快的飛劍之一,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便是青骨夫人都有些悚然。

    又是一位老祖身為不世出劍仙的后代。

    而且比起勢力龐大的斛律家族,那柄"電掣"的上任主人,屬于勢單力不薄,戰(zhàn)力極其強橫無匹。

    曾經(jīng)獨自仗劍行走于藏龍臥虎的中土神洲,佩劍名為"虎兕",飛劍為"電掣"。

    雖然陳平安不知道那些俱蘆洲山頂處的機密內(nèi)幕,何況他們都用俱蘆洲雅對話,陳平安根本聽不懂,但這是一場風雨欲來的神仙打架,毋庸置疑。

    所以他老老實實坐在原地,做好了見機不妙就隨時跑路的準備。

    好在這段時日的閑聊,經(jīng)過春水秋實的講解之后,也清楚在這艘跨越三洲的鯤船之上,遇到什么神仙都不用太奇怪。

    至于鯤船底下,那座寶瓶洲的市井江湖,其實沒這么多驚世駭俗的存在,不但是小小的東寶瓶洲是如此,哪怕是地大物博、江湖劍客多如牛毛的俱蘆洲,也一樣。

    女子劍修在飛劍歸鞘之后,對打醮山船主歉意一笑,后者心中大定。

    其實有她幫著一錘定音,事情反而不會復雜,只會早早落幕。

    果不其然,三方各自安靜下去,沒了先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

    這一刻,陳平安在小鎮(zhèn)或是落魄山,其實都沒覺得如何江湖險惡,遠遠沒有青衣小童那種絕望到麻木的心境。

    但是看過了花鳥條幅之中的劍修之戰(zhàn),又看著近在咫尺的神仙過招,陳平安在內(nèi)心告訴自己:陳平安,別光顧著喝酒,練拳再勤勉一些才行啊,早點練劍。

    陳平安下意識轉(zhuǎn)頭望向鯤船之外的天空,御劍飛行,穿云過雨,與飛鳥作伴,這讓他十分憧憬。.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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