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啃完一只雞腿，站起身，雙手持杯，說自己帶個頭，大伙兒給文圣老爺敬個酒，文圣老爺這桌，我先打一圈，你們跟上。

陳平安斜眼青衣小童，后者立即慫了。不曾想老秀才笑著說好好好，反而拉起關(guān)門弟子，說他這個當(dāng)先生的，得拉著你們山主，先給你們諸位敬酒才對。

老秀才站在原地，與陳平安輕聲問一句，能喝么。陳平安笑道對付他們幾個而已，能不能喝都沒關(guān)系。

哄然大笑，除了寧姚那桌，個個不服。便是寧吉都躍躍欲試，打算陪著先生小酌一杯，只是擔(dān)心此舉不合適，卻見曹師兄和趙師兄都已持杯起身，要與先生過過招的架勢了。

裴錢笑呵呵站起身，她也不用酒杯，直接倒?jié)M了一碗酒，拎起一壺酒，曹晴朗見機不妙，立即坐回原位，暫避鋒芒嘛，趙樹下故意轉(zhuǎn)頭去跟身邊的鄧劍枰閑聊，一時間就只剩下寧吉還傻乎乎站著，望向先生，等著喝酒。

今夕何夕，明月天心。

云中君，問過道問過劍，江湖人，問過恩怨問過拳，諸君與誰問過酒么。

————

京城是一國首善之地，大驪王朝最有權(quán)勢的官員，最富裕的人們，都在這里竭盡心力，追尋更多的權(quán)勢和財富，達成自己的野心或是志向。權(quán)力的升降起伏和財路的川流不息，是不分晝夜的。今夜的京城，尤其明顯，明眼人心知肚明，今夜過后的明天，大驪王朝的官場就要迎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清洗，許多屁股好像被膠水粘在衙署某張椅子上的官員，他們以及他們的家族，都將失去往日的榮光，與此同時，許多已經(jīng)心灰意冷的人，只等天一亮，朝會和小朝會過后，他們也將贏得他們以往白日做夢都不敢想的座位、聲譽和權(quán)勢。

意遲巷袁氏家族，家主袁崇的書房，這位把持都察院多年的上柱國姓氏家主，老人不理會那些著急得如同熱鍋上螞蟻的諸房同齡人、話事人，袁崇只喊來了袁宬、許謐兄妹二人，還請來了一位多年不見的家族“同輩”，劍仙袁化境。

離著袁氏府邸不算太遠的魏家，魏浹在內(nèi)的幾位年輕人，都已經(jīng)被杖斃，婦人們在祠堂外邊跪著，她們哭成一團。

侍郎董湖，在夜幕沉沉中坐著馬車，從側(cè)門進入了天水趙氏的府邸，面見禮部尚書趙端瑾。白天老鶯湖被堵門一事，禮部和鴻臚寺官員都有份。

前不久從鴻臚寺升任通政司、再轉(zhuǎn)任吏部尚書的一朝“天官”長孫茂，閉門謝客。

但其實老人偷偷讓人喊來了戶部清吏司郎中的關(guān)翳然，謝客謝的是同僚和外人，關(guān)翳然這孩子，卻是老人親眼看著長大、且寄予厚望的自家晚輩。何況大驪官場，或者說是整個寶瓶洲，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大驪王朝的吏部，就是關(guān)家的？關(guān)老爺子能夠如此強勢，卻是大驪宋氏先后三任皇帝，與前任國師崔瀺，他們都默認(rèn)的。

老人問道：“翳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個好人？”

關(guān)翳然笑道：“這怎么說。”

長孫茂接著問道：“能不能當(dāng)個既清廉又實干、能夠青史留名、尤其是讓百姓內(nèi)心認(rèn)可的好官？”

關(guān)翳然說道：“信心當(dāng)然是有的，結(jié)果如何，得幾十年后再看，也不是我說了就作數(shù)的?！?

長孫茂沉默片刻說道：“明天的小朝會，我會與陛下和國師提議你轉(zhuǎn)遷吏部?！?

關(guān)翳然想了想，問道：“一步登天，直接當(dāng)尚書？”

長孫茂笑罵道：“臭小子！給個右侍郎都未必能通過，還尚書！不如我去把官帽子拿過來，讓你戴上過過尚書癮？”

直接升遷為吏部侍郎，難度不小，事實上，恰恰是“關(guān)”這個姓氏，讓關(guān)翳然的升官速度，遠遠遜色于其余兩位大瀆督造官，這里邊還有個尋常官員無法理解的內(nèi)幕，正是關(guān)老爺子當(dāng)年與“上邊”通過氣了，讓關(guān)翳然故意多打熬個……十幾年，朝廷也好看看情況，覺得行，再升官，覺得不行，關(guān)翳然就一輩子當(dāng)個大驪的中層官員好了，除此之外，十幾年內(nèi)，關(guān)翳然轉(zhuǎn)遷諸部歷練都可以，唯獨不能將他放到關(guān)家的吏部，否則他們關(guān)家眾多的聯(lián)姻家族、門生故吏，都會竭力托舉關(guān)翳然不斷升官，幫助關(guān)翳然解決掉所有吏部之外的問題。

長孫茂也有自己的算盤，假設(shè)建關(guān)翳然升遷為吏部侍郎，此事行不通，他就再提議讓關(guān)翳然離京去地方上一州當(dāng)刺史，哪個州，老人都是想好了的，窮，偏遠，黃冊戶籍?dāng)?shù)量少得可憐，但是一州刺史，終究還是官位擺在那邊的刺史，關(guān)翳然就可以由此步入一國疆臣行列。

關(guān)翳然笑道：“在吏部當(dāng)官就真不是當(dāng)官，而是做個既束手束腳、又可以躺著升官的和事佬了，長孫爺爺，我去莒州好了，最窮最小的那個邊疆苦寒之地?！?

長孫茂既心中欣慰，又心疼道：“莒州，那也太過一窮二白了點啊，那邊自古民風(fēng)彪悍，瘴氣橫生，政教未曾開化之所……”

關(guān)翳然伸手拂過頭頂，笑道：“可是官帽子與所有刺史一般大啊?！?

“那就這么辦。若是當(dāng)不上刺史，你小子也休要來我這邊哭鬧撒潑?！?

老人點點頭，沉默片刻，唏噓道：“年輕時候看那武俠演義和公案小說，總能瞧見個騰云駕霧出場似的青天大老爺，將那些個冤假錯案給一下子沉冤得雪了，或是某位新科狀元郎，寒窗苦讀出身，也無任何官場歷練，得了皇帝的賞識，很快就可以將一個地方治理得條理清晰、百姓人人安居樂業(yè)?！?

關(guān)翳然笑道：“小說演義嘛，讓我們這些看客怎么覺得抒發(fā)郁郁不平之氣怎么來，合情第一，合理第二。人生已然不輕松，何必在書上找不痛快。”

長孫茂瞇眼望向關(guān)翳然，“書上是書上，世道是世道，書頁可以不翻，全憑個人喜好，生活卻是每天都要睜眼就在的。那么如今換由年紀(jì)輕輕的陳國師掌舵大驪這艘大船，你覺得是合理呢，還是合情呢？”

關(guān)翳然微笑道：“既合情也合理，情理并列第一?！?

老人點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大半夜的，宅子外邊的意遲巷街道，卻會時不時喧鬧嘈雜一番。

鴻臚寺卿晏永豐，這位身材矮小、面容精悍的紫照晏氏家主，正在與兄長晏皎然，一起啃著冰鎮(zhèn)西瓜，意態(tài)閑適。

篪兒街這邊，也是動靜不小，除了洪霽親自帶隊的尋常兵馬司騎卒，還有晏皎然一手篩選、提拔起來的隨軍修士，負(fù)責(zé)抓人。

被帶出各座高門府邸的人，多是些在大驪京城地面很有牌面的年輕面孔和青壯歲數(shù)，在京城尚且如此，到了地方上，只會更有身份地位。

至于這些幾乎同時被家族從京城各地喊回家中的人物，是直接丟去刑部吃牢飯，或是帶去大理寺定罪，還是送往都察院受審，就看他們在當(dāng)年開鑿大瀆一事上賺了多少顆谷雨錢了。偶爾會有那手握實權(quán)、上了年紀(jì)的煊赫京官，高聲叫喊，說著大驪王朝的法令條款如何如何，知不知道他是誰之類的。

不光是大驪王朝權(quán)貴扎堆的一街一巷，還有幾坊，都直接被兵馬司騎卒攜手隨軍修士，給圍了起來，尤其燈火通明。

被譽為一國計相的戶部尚書，沐沐尚書的府邸，不在意遲巷或是篪兒街，他是地方上家境一般的士族出身。

年近五十的沐，是一個極精明、對錢財和賬簿數(shù)字極有嗅覺的罕見官吏，所以才會從原先的刑部左侍郎沐，破格擢升為戶部尚書，代替馬沅，成為一國計相。

而刑部尚書馬沅，今夜竟然身穿官服，親自登門拜訪，看著那個臉色慘白無色的戶部尚書，以及沐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子女，馬沅淡然道：“我親自帶你們走，總好過被甲士綁著走?！?

菖蒲河畔，一棟不大不小的酒樓，一個胖子領(lǐng)著個怯生生卻滿臉好奇的少女逛起了自家酒樓的堂屋、雅間和廚房，他們身邊，還跟著個腰懸紫皮酒葫蘆的曹耕心，勸說陳溪姑娘不如在這邊謀一份差事，韋掌柜若敢見色起意，毛手毛腳，自己就直接把韋胖子丟到刑部大牢，瘦他個一百斤肥膘……韋胖子急得跺腳，廊道地板震天響，說自己是正經(jīng)人，陳溪姑娘你別聽曹侍……曹大哥亂說……

外鄉(xiāng)少女瞇眼而笑，欲又止，只是忍不住，還是輕聲開口好奇詢問那個曹耕心，曹大哥你當(dāng)?shù)墓伲许n縣令那么大么。曹耕心唉了一聲，得意洋洋，一拍酒葫蘆，說姑娘你這就見識淺了點啊，我曹某人腦袋上邊的官帽子，可就大了，韓縣令這種芝麻官見著了我，說話的時候舌頭都要打結(jié)的，我只需一瞪眼，一冷哼，他們就要心慌，所以陳溪姑娘你只管放心，我們既然認(rèn)了義兄妹，出門買胭脂水粉的時候只管底氣十足，與店主攤販們大嗓門砍價……

少女茫然，什么時候認(rèn)的義兄妹……

————

集靈峰去往霽色峰祖師堂的山路，他們?nèi)齼蓛勺咴谝黄稹Ｔ旗F繚繞，飄散著淡淡的酒氣。

老秀才已經(jīng)返回中土文廟，事務(wù)繁重，因為兩座天下接下來就真要硬碰硬了。按照老秀才的說法，不但亞圣已經(jīng)動了真火，文廟正副三位教主都已經(jīng)清楚表態(tài)，除了元氣大傷的扶搖、桐葉和金甲洲，其余幾個洲，都要繼續(xù)抽調(diào)兵力去往蠻荒，渡船、器械等一切戰(zhàn)備所需，在半年之內(nèi)就要提到最大限度，諸多仙府、道場都要有人出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絕無例外。

溫仔細(xì)甚至不是落魄山譜牒成員，先前就想要告辭下山，卻被陳平安挽留，說一起。

叼著牙簽的鐘第一得知自己竟然也能參加祖師堂議事，酒嗝都不打了。

魏檗建議還是小心起見，至少再看半年，落魄山就開啟了那座攻防兼?zhèn)涞淖o山大陣。

齊廷濟要和米裕一起聯(lián)袂走趟蠻荒天下，去天師趙天籟和火龍真人所在歸墟渡口。

郭渡已經(jīng)將那幅蠻荒腹地堪輿圖交予文圣。

陳平安讓謝狗把老聾兒喊過來，一起參與祖師堂議事，老聾兒還有些不情愿，山主只管發(fā)號施令、他這個一般供奉照做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議事，他又插不上話。

進了祖師堂，一一敬過香，各自落座，陳平安開門見山道：“接下來的一百年，嶄新飛升和十四境會更多，山上只會更亂，之前積攢多年的恩仇，極有可能會在短期內(nèi)爆發(fā)出來，對于修道之士來說，這個百年，受惠于那場神性的雨落人間，會是一個萬年未有的大年份，向道修仙的是如此，山下的純粹武夫亦然，千奇百怪，機緣巧合，只會越來越眼花繚亂。落魄山得到的機緣，大道饋贈，肯定只多不少，所以接下來，該閉關(guān)的趕緊閉關(guān)，該養(yǎng)傷的好好養(yǎng)傷，該破境的速速破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給人當(dāng)師父的，除了自身道力的提升、積攢，傳道一事，將是重中之重。祖師堂諸位和你們所有弟子們的一切修道、習(xí)武所需，天材地寶，神仙錢，靈器，丹藥，只管跟韋文龍，我們這位大賬房先生開口，可給可不給的，都給，山中沒有的，就去買，去借。落魄山如此，龍象劍宗和青萍劍宗當(dāng)然也是遵循此理?！?

“姜尚真升任副山主，謝狗遞補首席供奉，甘棠遞補次席，小陌依舊是一般供奉，畢竟接下來小陌要閉關(guān)修煉，耗時不短。”

“姜尚真會去書簡湖接手真境宗，下宗的名字需不需要更改，是不是如崔東山建議的，直接改為‘書簡湖’，今夜不議，姜尚真只需有了決斷，屆時與落魄山知會一聲即可。除此之外，新的下宗，需不需要跟青萍劍宗借調(diào)幾位上五境，姜、崔兩位宗主之間私下商議即可?！?

“至于我自己，近期肯定還是兩頭跑，一邊是去京城點卯，當(dāng)大驪國師，一邊是夜中趕回扶搖麓道場，借助破而后立、重頭來過的機會，觀道于‘丁道士’?！?

“小陌和謝狗，你們在各自閉關(guān)之前，務(wù)必與甘棠好好聊聊，看看能否幫忙解決兩把飛劍相沖一事。”

能夠長久待在山中的頂尖戰(zhàn)力，好像目前就只有老聾兒這一位飛升境了。

謝狗雙臂環(huán)胸，笑呵呵道：“我一個元嬰境，斗膽指點一位飛升境老神仙，有些緊張啊，就怕甘一般……哦，如今該敬稱為甘次席了，哪句話聽得不開心了，殺心與戾氣一并暴起，就一巴掌拍掉我的狗頭?！?

老聾兒正色道：“山下說拜師如投胎，山上的傳道之恩，恩同再造，別說什么師徒名分，我便是今夜就與謝首席和小陌先生認(rèn)了爹娘都無妨?！?

小陌揉了揉眉心。甘棠如今這臉皮，這話術(shù)，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

謝狗心滿意足了，搶了小陌次席位置的老聾兒沒有翹尾巴，她點點頭，豎起大拇指，“老實人說的實在話。”

陳平安問道：“袁黃已經(jīng)上山，要與我學(xué)拳，心是很誠的，這個年輕人的習(xí)武天賦也高，心性不錯。但是我之前就決定了趙樹下是武學(xué)一道的關(guān)門弟子，怎么解決？”

趙樹下說道：“師父，也簡單的，讓袁黃當(dāng)我的師兄就好了，小師弟最占便宜，誰都別跟我搶。”

裴錢笑道：“多個師弟，是好事啊。”

寧吉今夜喝酒不多，但是酒量委實是一般，此刻還有點微醺，先前大師姐面帶微笑，端著碗過來跟他們敬酒，他立即見風(fēng)使舵，說自己跟先生還有大師姐是一伙的……寧吉自然更無意見，多個師兄，多份照顧。

“那就這么說定了?！?

陳平安繼續(xù)說道：“落魄山一向與人為善，仇家不多，就那么幾個，正陽山暫時是不敢有任何動作的，中土神洲的大綬王朝先要承擔(dān)起一位文廟副教主的問責(zé)。我跟白玉京是私怨，余斗和姜照磨都是如此，屆時二度做客青冥，無非是道法劍術(shù)拳腳上邊見高低，分勝負(fù)，定生死。只有那個靈寶城的龐鼎，既是私怨也有公仇，如此倒也簡單了，必須死一個?！?

“龐老賊愿意磕頭認(rèn)錯也行，只要他把頭磕沒了，我就接受他的道歉?！?

“青冥吾洲本來是我最為忌憚的假想敵之一，斬勘和行刑兩把遠古神物，能夠讓她這位老十四補道更多，但是跟我預(yù)想的差不多，吾洲前輩極講義氣，極有氣魄，經(jīng)此一役，我們雙方不說成為朋友，至少絕對不是什么敵人了。”

“桐葉洲大瀆未來的合龍一事，相當(dāng)重要，除了青萍劍宗務(wù)必長久上心，保證收好尾，估計到時候有勞龍象劍宗派遣幾位劍修，去那邊幫忙盯著，防止意外發(fā)生。”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泄露天機”，主動說道：“為我們落魄山看門的仙尉道長，其實是遠古人間第一位道士的轉(zhuǎn)身，現(xiàn)在兩者已經(jīng)分開，前者依舊，后者卻已經(jīng)散去所有道力，先前若非他出手，打散漩渦，相信人間很快就會迎來名副其實的末法時代?！?

“后果不堪設(shè)想，打個比方，天地靈氣是一切術(shù)法神通之根本之基石，某位煉師離開道場，不管是紅塵歷練還是訪友度人，與同行陌路相逢，兩位修道之人之間，內(nèi)心肯定就要互相視為仇寇，至少也會疑心極重，我心如何有何用，他心又是如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豈可無？煉師道心一旦如此，人間景象會如何，可想而知?！?

“至于仙尉道長身上有無余下些什么，我不確定，也不會去探究，今日之前是如何，今夜之后還是照舊。”

說到這里，陳平安瞥了眼假裝豎耳聆聽、實則兩眼放空的青衣小童，陳靈均此刻腦子急轉(zhuǎn)，盤算著自己到底有無失禮的話、事，答案就是……茫茫多！

陳平安笑呵呵道：“景清老祖？喝高了，擱這兒散酒呢。”

陳靈均一臉茫然，山主老爺咋個這么稱呼自己呢，“啊？”

陳平安氣笑道：“還好，你們明兒就要下山游歷去了?！?

陳靈均心虛道：“山主老爺，其實吧，我平時說話做事都是牢靠的，腦子都是靈光的。”

陳平安微笑道：“智者千慮偶有一失，對吧？”

陳靈均眼睛一亮，拍掌道：“對，妙啊，給山主老爺一語中的了嘞?！?

竹素那撥劍修都對這個青衣小童，十分刮目相看。

陳平安站起身，笑道：“在座的，只要是上五境劍修，或是山巔和止境武夫，受累，都跟我連夜去趟大綬王朝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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