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有些訝異，然后大怒道：“咋的，多看了哪家婆姨給人罵了？造反了，看幾眼會少幾兩胸脯肉啊，我去罵她！”

李二搖搖頭，“咱仨進(jìn)后邊院子說?！?

李二方才身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縷香火。

便火速登山，去獅子峰找了個僻靜地方，聽說了個消息，就立即趕回鋪?zhàn)印?

在正屋桌旁，婦人越來越忐忑，因?yàn)槔疃@幅樣子，很少見，這輩子就只有過一次，那次李二這個只會在床上欺負(fù)她、對外人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慫包，就去了趟山里砍柴燒炭，很久之后才出山，不過好歹掙了些銀子回來。

李柳坐在娘親身邊，見爹要開口說話，立即“善解人意”地問道：“是家鄉(xiāng)那邊寄了書信到小鎮(zhèn)這邊？”

李二不笨，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悶悶道：“師父他老人家說了個事兒，我就想跟你娘倆商量個事?！?

婦人咽了口唾沫，“該不會是那個老東西死了沒人收尸，要你這個當(dāng)徒弟的趕回去打點(diǎn)后事吧？這可老遠(yuǎn)老遠(yuǎn)的，咱們就不能寄點(diǎn)錢回去，讓楊家鋪?zhàn)幽沁叺娜藥蛡€忙？老東西也真不是個東西，好死不死，等咱們剛剛在這邊站穩(wěn)腳跟，就去見閻王爺了，我要是能見著他的棺材，非把這家伙罵得活過來！”

李柳掩嘴而笑。

李二張大嘴巴，愣了半天，搖頭道：“師父老人家好好的，就是……鄭大風(fēng)出了事。”

婦人眨眨眼，“就那不要臉的貨色，賊精賊精的，能出啥事？怎么，不是說去了南邊嗎，怎么，在那邊剮幾眼水靈姑娘，偷幾樣?jì)D人貼身衣物，就會給人打死啊？”

李二盯著桌面，臉色淡然道：“沒死，給人打殘廢了，整個后背都斷了，如今還躺在床上，以后就算病好了，也會是個直不起腰的漢子。而且這次師弟沒惹事，是別人惹他。我問師父不管管，師父他老人家說又不是大風(fēng)他爹他娘的，教了本事，沒死在外邊，還想咋的?！?

李柳瞇起那雙柳葉似的漂亮眼眸。

婦人錯愕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鄭大風(fēng)這個王八蛋喜歡嘴花花，雖然她總罵他是一輩子打光棍的賤命，可是自己男人的這個師弟，人……其實(shí)不壞啊。

李二抬起頭，望向自己媳婦，“我想去看看師弟，就是怕……你不肯。”

婦人紅著眼睛，破口大罵道：“你這要是不去，你李二還是人嗎？”

李二咧嘴一笑。

婦人小心翼翼問道：“去了之后，你能不缺胳膊斷腿地回來嗎？”

李二點(diǎn)點(diǎn)頭，“打不過就跑，事情不大。”

婦人立即憂心忡忡，“啥？還要跟人打架？！”

李二耷拉著腦袋，不太愿意跟自己媳婦撒謊。

李柳趕緊勸慰道：“娘親，沒事兒，鄭大風(fēng)在的地方，跟咱們老家不一樣，只要花錢去衙門打官司，就能討回公道的，就是破費(fèi)一些，對吧，爹？”

李二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

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貼心。

婦人擦了擦眼淚，將那袋子剛剛到手的銀子放在桌上，又去屋子翻箱倒柜，又拿出一大袋子，除了兒子李槐的媳婦本死也不能動，差不多就是他們的家底兒，交給李二后，說道：“路上省著點(diǎn)花，多剩下點(diǎn)，好打官司用?！?

李二拿了錢，大踏步離開鋪?zhàn)?，只對李柳說了句多照顧著點(diǎn)你娘。

婦人呆呆坐在院子，許久之后，嘆息一聲，“大風(fēng)也是個可憐的，以后還怎么找媳婦呢?！?

李柳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摩挲著腰間那把短劍的劍柄。

李二徑直去了獅子峰山巔，找到了那位以擅長斗法著稱的老元嬰，要了條山門小渡船，先去一座大渡口，再去往寶瓶洲。

高大老人不敢多問，一是這個木訥漢子是自己“祖師爺李柳”的親爹，二則這個漢子，十境武夫！就當(dāng)下兩人這個距離，重創(chuàng)自己這位元嬰地仙，恐怕就是一拳的事情。

而且獅子峰山主一直覺得“李二”這種人，才最可怕。

太好說話，太隨和，簡直比膽子最小的鄉(xiāng)野村夫都沒脾氣。

所以當(dāng)李二都不愿意好好說話的時(shí)候，最少自己這座獅子峰，是鐵定扛不住人家錘的。

老人笑道：“我送先生下山去往那座渡口好了，幫不上先生大忙，省去些小麻煩還是可以的?！?

李二沒有拒絕，道了一聲謝，然后乘坐那艘由獅子峰山主親自駕馭的渡船，火速南下。

李二竟是坐在了渡船船頭的欄桿上。

先前在僻靜地方，三炷香裊裊升起后，清晰可見老頭子坐在楊家鋪?zhàn)雍筮呍鹤永锏哪印?

李二最后問老頭子，自己能不能走一趟桐葉宗。

老頭子撂下一句隨你，就揮手驅(qū)散了香火煙霧。

隨我李二。

那就好辦了。

他打破九境瓶頸躋身十境后，才知道別有一番新天地，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走這條路，如何走得更快，在最后那個斷頭路的盡頭走到之前，他李二可以走得一路暢通無阻。

聽說那個叫杜懋的，在老龍城付出的代價(jià)不小，失去了本命仙兵和陽神身外身，如今至多是初入仙人境的修為？不過老頭子，說桐葉宗的護(hù)山大陣不太咋的。

那他杜老賊最好這段日子，去祖師堂多上幾炷香，不然以后未必還有這個機(jī)會了。

————

大概是因?yàn)殛惼桨病⑴徨X還有那個已經(jīng)能夠坐在病床上的鄭大風(fēng)，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

所以這些天灰塵藥鋪沒什么苦悶氛圍，相反，隨著鄭大風(fēng)開始恢復(fù)嬉皮笑臉的性子，后邊院子還挺熱鬧。

范二也被他大姐范峻茂帶著，來了趟鋪?zhàn)?，在屋子里見了他的傳道人鄭先生，進(jìn)去的時(shí)候忍著沒哭，見著了鄭大風(fēng)就沒能忍住，只是不知道師徒二人嘀咕了什么，出來的時(shí)候范二臉上有了些笑意。

范峻茂問陳平安想好了沒有，要不要在云海之上煉化那件本命物，陳平安說再考慮考慮。

范二說要跟陳平安切磋切磋，他讓著點(diǎn)陳平安就是了，結(jié)果被范峻茂一板栗打得蹲在地上，裴錢看得心有戚戚然，于是自告奮勇，跟自稱“四境大宗師”的范二來了場較量，結(jié)果范二被裴錢手持行山杖攆著打，范二一邊跑一邊嚷著“裴錢你小小年紀(jì)，為何有此絕世武功，難道你就是傳說中不世出天才，容我范二回去勤學(xué)苦練三天，再來領(lǐng)教你的通神劍術(shù)！”

裴錢跑得汗流浹背，覺得這次交手自己確實(shí)盡顯風(fēng)采，連自己額頭都挨了行山杖一下，劍術(shù)太高，收不住手啊。

等到范二被范峻茂抓著離開藥鋪，裴錢轉(zhuǎn)頭望向魏羨，問道：“老魏，我真有這么厲害啦？我曉得那個范二的馬屁，有水分……”

魏羨坐在小板凳上曬著冬日里的和煦日頭，“水分不大?！?

裴錢一抹臉上的汗水，“娘咧，我原來真是天才啊，以前還有些懷疑來著。行了，老魏，我今天晚上抄完書，就再自創(chuàng)一套拳法，明天傳授給你，你不用如何謝我，十串糖葫蘆就成了?！?

魏羨搖頭道：“你的拳法，我不學(xué)?！?

裴錢蹬蹬瞪跑過去，氣勢洶洶道：“為啥，看不起人？還是舍不得糖葫蘆那點(diǎn)小錢？”

魏羨道：“么的錢了?！?

裴錢顧不得魏羨是不是瞧不起她的拳法了，哎呀一跺腳，懊惱道：“咋連買糖葫蘆錢也沒了呢！”

她突然蹲下身，小聲道：“老魏，你不還有件花里胡哨的龍袍嘛，咱們把它賣了換銀子唄？到時(shí)候你要是累，我?guī)湍愣抵?，咱們是朋友唉，我會不幫你？?

魏羨反問道：“你咋不賣你那張符箓？”

她扭扭捏捏掏出那張黃紙符箓，貼在自己額頭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破天荒道：“也對，我舍不得，估摸著你也會舍不得，我就不勉強(qiáng)你了?！?

魏羨轉(zhuǎn)頭，瞥了眼小丫頭，“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裴錢轉(zhuǎn)過頭，在魏羨耳邊竊竊私語道：“我跟你說啊，我其實(shí)真是流落民間的公主殿下，小時(shí)候我在家里都用金扁擔(dān)的，饅頭兒，吃一個丟一個?！?

魏羨點(diǎn)點(diǎn)頭，“像我?！?

陳平安除了每天在前邊鋪?zhàn)哟虻劁仯€把原本柜臺當(dāng)做了書桌。

這段時(shí)日，都在反復(fù)閱讀、推敲琢磨那本青虎宮陸雍贈送的煉丹秘籍。

因?yàn)榛覊m藥鋪如今成了老龍城心照不宣的禁地，又有趙氏陰神坐鎮(zhèn)小巷，陳平安就放了其中一塊最小的斬龍臺在桌上，還有那枚金色的玉牌，篆刻著“吾善養(yǎng)浩然氣”，它的來歷，神仙姐姐沒有細(xì)說，只說是某個老東西還算賞罰分明，重的，讓一個家伙閉門思過，輕的，摘下了這塊牌子。

陳平安這些天幾乎每天都要往金醴法袍丟入一顆金精銅錢，今天已經(jīng)是第四顆了。

這是關(guān)乎性命的頭等大事，容不得陳平安心疼半點(diǎn)。

而且一瓶坐忘丹，和兩瓶配合服用的火龍丹、布雨丹，除了陳平安自己服用了一顆坐忘丹，其余都給鄭大風(fēng)和畫卷四人，分發(fā)完畢，一顆沒剩下。

這會兒陳平安記起一事，站起身去了后邊院子，帶著裴錢去偏屋找到練習(xí)劍爐立樁的隋右邊，后者有些奇怪，陳平安說能不能幫著裴錢先開筋拔骨。

裴錢笑得合不攏嘴。

自己終于正式成為師父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了！

隋右邊點(diǎn)點(diǎn)頭。

結(jié)果陳平安剛走出屋子沒幾步，就聽到裴錢震天響的哭喊聲，然后小丫頭飛快跑出屋子，說她再也不要練武了。

隋右邊站在門口，無奈道：“她根本吃不住疼，我算很講究力道了?！?

陳平安伸出一只手掌捂住臉。

沒臉見人。

裴錢還死死抱著他，抽泣著，滿頭大汗不說，黑炭小臉上滿是驚恐和畏懼。

這天還沒到晚上，裴錢就到了柜臺這邊找到陳平安，說她今天抄書抄了一千字呢，雖然實(shí)打?qū)嵆四敲炊嘧郑尚⊙绢^很是心虛。

陳平安哭笑不得，說道：“不練武就不練武，這有什么，以后多用心讀書，一樣可以有出息?！?

裴錢蹦蹦跳跳走了，去找老魏侃大山去嘍。

陳平安笑了笑，繼續(xù)翻閱那本千金難買的煉丹秘籍。

沒來由想起那天裴錢站在街巷拐角處的模樣。

跟自己當(dāng)年小時(shí)候上山采藥，遇上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溪水發(fā)大洪水，堵住了下山最近的路，自己為了趕回家照顧娘親，不一樣是咬著牙要嘗試著跳過去？

所以陳平安有些心軟。

哪怕連劍靈都說了裴錢是“世間屈指可數(shù)的武運(yùn)胚子”，可陳平安不覺得裴錢不練武了，就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多大歲數(shù)的孩子，就做多大的事情，沒什么錯。

難道他陳平安小時(shí)候，一個人孤零零蹲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著同齡人在神仙墳?zāi)沁叿胖堷S，吃著碎嘴零食，穿著嶄新衣裳，就不羨慕嗎？

當(dāng)然羨慕啊。

難道他陳平安當(dāng)年力氣小，只能把家里爹娘余下來的物件，一樣樣典當(dāng)出去換米錢，難道不哭嗎？

一樣會偷偷躲在被窩里，哭得很難受的。

這些磨難，未必全是壞事，熬過去，就會是另一種好事。

可是陳平安仍然希望自己在意的身邊人，可以人人更順?biāo)煲恍?，最少不用太小太早就去面對這些。

只是人生在世，最難稱心如意，見著了好東西，兜里的銀子不答應(yīng)。

想要平平安安的，老天爺未必點(diǎn)頭。

陳平安趴在柜臺上，有些困意，便睡了過去。

————

桐葉宗上下，除了屈指可數(shù)的幾位上五境大修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依舊覺得自家宗門，是桐葉洲當(dāng)之無愧的執(zhí)牛耳者，便是玉圭宗加上扶乩宗和太平山，三座山頭加在一起，才能勉強(qiáng)與他們桐葉宗掰掰手腕子。

雖然數(shù)百年以來，桐葉宗私底下始終不許宗門子弟對外宣稱，那位百年難遇的中興老祖是飛升境，只可說是仙人境，只是有希望躋身十三境而已。但是誰不知道，這叫此地?zé)o銀三百兩？外邊的那些一洲練氣士，之所以從不在嘴上不提這個，無非是擔(dān)心惹來桐葉宗的不高興，其實(shí)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桐葉宗除了這位中興老祖、威勢鎮(zhèn)壓一洲外，還有數(shù)位玉璞境，同樣聲名顯赫，比如那位掌管宗門譜牒、戒律的祖師爺，就剛剛順利斬殺十二境大妖歸來。

而當(dāng)代桐葉宗宗主，亦是玉璞境，而且還是一名劍修！

宗主更教出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嫡傳弟子，是一位不過三百歲的元嬰劍修。

如此雄厚底蘊(yùn)，最南邊的那個玉圭宗，敢跟桐葉宗爭第一的頭銜？

桐葉宗占地方圓一千二百余里，不會御風(fēng)不會御劍，串個門都不輕松。

擁有一座桐葉小洞天。

只有上五境大修士和元嬰地仙才有資格入內(nèi)修行。

然后有一天，所有桐葉宗子弟與生俱來的尊嚴(yán)、自信和宗門榮譽(yù)，開始出現(xiàn)變化，許多天經(jīng)地義的想法，變得沒那么胸有成竹了。

比如某天晚上，幾乎所有中五境修士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壓抑的氣息，從北往南，直撲桐葉宗北部邊境！

人未露面，劍氣已至。

一劍直直劈向了宗門護(hù)山大陣“梧桐天傘”煥發(fā)出來的幽綠屏障上。

當(dāng)場崩碎。

雖然瞬間就以無數(shù)雪花錢消耗而聚起的山水靈氣，撐起了第二道遮天蔽地的梧桐傘。

仍是一劍斬破。

一直撐起了規(guī)模越來越小的第六把梧桐傘。

那名不知名劍修才停下劍，懸停在距離桐葉宗祖宗山頭三百里外的空中。

他淡然出聲道：“杜懋，出來，不然第七劍，我就不保證不會傷及無辜了?！?

這一刻，就算是下五境的桐葉宗外門弟子，以及分散外圍的家眷仆役等，靠南邊的，都癡癡仰頭望向那一粒刺眼的光點(diǎn)。

靠近北方的，只要是金丹地仙之下的練氣士，更是連多看那名劍修一眼，都覺得有一縷縷劍氣在狠狠澆灌眼眶，趕緊低下頭去。

就在此時(shí)，以祖宗山頭為中心，以桐葉洞天的靈氣作為源泉，在那名劍修身前，出現(xiàn)了最新的一道天地屏障，這把隱約出現(xiàn)傘架的最核心護(hù)山大陣，只遮蔽住了祖宗山頭方圓三百里的山水。

剛好將那名劍修拒之門外。

事實(shí)上已經(jīng)不算什么門外，人家只是殺進(jìn)了家中，沒能繼續(xù)沖入大堂而已。

桐葉洲宗主腰掛祖師堂玉牌，可以穿過陣法屏障，身穿紫袍，仗劍懸停在那名劍修身前，笑問道：“可是劍仙左右？”

“杜懋？”

劍修看了眼紫袍劍修，搖頭道：“不像?！?

所以他出劍了。

兩名上五境劍仙。

如兩道長虹劃破夜空。

沒有出現(xiàn)桐葉宗子弟預(yù)料中的一場持久戰(zhàn)。

被譽(yù)為世間最能“吃錢”的劍修廝殺，本就比其余練氣士更加生死立判。

二來，實(shí)力懸殊。

最終桐葉宗宗主很快被一劍劈入屏障內(nèi)，整個人撞在一座靈氣稀薄的山峰上，山頭被直接炸碎。

那名劍修筆直一劍，從上到下，瞬間劃破屏障一個大口子，緩緩走入，就像是一個不請自來、還要破門而入的客人，不講半點(diǎn)禮數(shù)。

鋪天蓋地的謾罵聲，以及五彩絢麗的仙家法寶，一股腦砸向此人。

這名劍修不再束縛自身那份蘊(yùn)藏百年、不得現(xiàn)世的劍氣，瞬間外放，便如銀河瀑布流瀉人間。

根本就沒有一件法寶能夠近身百丈之內(nèi)。

劍修對著那座祖宗山頭，神色淡然，像是在與人討教學(xué)問的口氣，很認(rèn)真道：“我家先生發(fā)話了，要我干你娘，要我讀書有些難，這個不難。那么問題來了，杜懋，你娘還在不在世，長得如何？”

天地寂靜。

尤為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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