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路榮行剛剛順著他的指向轉頭,看到那個搶眼的鬼畫符,下一刻嘴角上就覆來了一點柔軟。
嘴唇這個所在有點微妙,似乎只有落在唇舌之間的時候,才會讓人感覺特別溫軟彈滑。
路榮行先是被這陣輕柔又陌生的接觸給弄得怔了一瞬,視線頃刻轉回來,看見關捷因為進在眼前而虛化的臉,以及噴在自己臉側的溫熱呼吸,心臟登時狂跳了一下。
雖然他心里知道,關捷不會拒絕,但路榮行其實沒有面上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從容不迫。
他也會緊張,也會被初開的情竇撥動神經(jīng)。
因為莽撞,關捷這個回應的落點選得非常清純,真的只有嘴角印嘴角,而且時長很短,只持續(xù)了幾秒。
但在他們各自的印象里,時間卻比實際要長,世界安靜地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兩人明明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但目光卻一秒也沒移開,共同感受著這個從容的親密距離。
這么近,近到唇角相依、呼吸交融,心跳不約而同地變快加重,身體或許有些僵硬,但都愿意一直這么站下去。
說來也巧,城南為了在高考期間方便找人,要求考生都穿校服。而關捷穿慣了寬松的校服,覺得舒服,今天身上也穿著這套。
這使得他們記憶里初戀開始的第一個親吻,將永遠布滿青春和校園的痕跡。
關捷啄了一下路榮行的嘴角,心里控制不住地撲通了半天。
自從去年的文化周以后,他有時回味起那個誤打誤撞的親嘴,因為感受寥寥,多半都只能覺得遺憾。
現(xiàn)在他的遺憾有了被填滿的機會,為所欲為的主動權就在嘴邊,關捷卻缺心眼地忘了把握,腦子里面空得厲害。
期望終于成為了現(xiàn)實,并且關捷回顧過往,因為路榮行喜歡的人也是他,所以暗戀里的毫末酸楚,也被翻轉成了一種委婉的甜蜜。
然后關捷才知道,原來并不是所有的如愿以償,都會以狂熱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
他現(xiàn)在就不怎么激動,只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因此身上唯一的動作,就是被路榮行慢慢地摸索過來,抓瞎地拿走掃把,不知道靠到了哪里,接著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勞動過后,關捷的手心有點潮熱,牽起來有點粘手,手感其實并不特別舒適。
路榮行卻沒舍得松開,反而在沒人看的見的座位里,溫存地用指頭摩挲他的手心手背。
關捷陡然被手上蹭起的微癢驚回神,接著在一種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的錯覺里,將視線釘在路榮行臉上,慢慢退開了一截。
只是他這邊退,退到兩人能四目相對的距離上之后,路榮行卻又盯著他,呼吸時有時無地撲了過來。
其實路榮行也想知道,黑板上那串被關捷指到的字母是什么意思。
但是眼下的氣氛并不適合說話,他也不想說。
關捷的親嘴就像小孩的家家酒,過完干癮就沒了,路榮行覺得不夠,他想要一個純粹跟著自己的本能走的、真正的吻。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想聽到關捷明確的回答。
路榮行沒有湊近,停在這個能夠清楚看清關捷全臉的距離上又問了一遍,只是聲音受情緒帶動,比之前還要低沉一點。
他執(zhí)著地說:“關捷,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關捷原本親忘了,被他這么一說,想哭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但他頂住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壓力,只是一下沖酸了鼻腔。
他重重地點著頭,隨即猛地掙出手,張開環(huán)住了路榮行,自己貼過去連人帶手地一把摟住了他,手上越收越緊,嘴上磕磕巴巴地說:“愿意!我、我也喜歡你?!?
路榮行知道這件事,但關捷的承認鼓入耳膜的瞬間,驚喜的感覺還是非常深刻,他撐著關捷的腰側,將他往外推了推。
關捷覺得有點癢,感覺他的手按住的地方,皮膚有點發(fā)漲,但路榮行的手沒有移動,所以他還忍得住,手臂松了一截,順勢退開了。
路榮行的身體在退,搭在他腰側的手卻沒撤,仍然摟著關捷,退到能看見他臉的距離就停了。
兩人四目相對,既沒對著傻笑,也沒心思說話,定定地望著對方,任由曖昧和荷爾蒙在周圍以指數(shù)級的趨勢瘋狂增長。
路榮行看了幾秒,想吻他的念頭很快就從閃念變成了一種克制不住的沖動。
然后他就像是魔怔了,不由自主地朝關捷靠了過去,動作很慢,頭無師自通地歪了起來,眼睫隨著縮小的距離,從關捷的眼睛處滑到了嘴唇上。
這在關捷的視角里,看起來就像是他正在閉上眼睛。
關捷就是再二百五,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渾身瞬間僵硬,稀里糊涂地感覺到了害羞。
他跟路榮行早就熟得不像樣了,平時干了搓事也會不好意思,但丟臉和害羞導致的生理反應截然不同。
關捷臉上騰地竄起了一層熱意,心口也有種像是扛不住的緊張,呆呆地盯著路榮行的臉,看他的五官越來越近和模糊,睫毛因為不知所措,在暈有橘金色夕陽背景的空氣里輕輕地抖。
不過他抖了沒幾下,路榮行的嘴唇就到了,輕而溫柔地落在了他的嘴巴上,像一片帶有體溫的羽毛,但又比它濕潤一點。
這一下和關捷的小兒科親嘴半斤八兩,嘴上傳來的觸感軟中帶彈,唇瓣中央比剛剛啄過的嘴角還要軟上好幾個度。
而且這位零食專家剛剛不知道又吃了什么,路榮行有一瞬間在他的唇邊聞到過一股水蜜桃的香味,意識里登時冒出了一種甜的印象。
他新奇又陶醉地感受了一下,接著立刻退開,觀察了一下關捷的反應。
關捷的睫毛剛剛抖完,視線抬起來和他對了個正著,模樣看起來有點呆,但好像沒有抵觸和躲的跡象。
路榮行覺得他應該不討厭自己親他,便又在想要攫取的欲.望驅動下,再一次將嘴唇慢慢印了上去。
這次關捷仍然懵著,但因為心里懷著和他相似的動機,所以表現(xiàn)有了長足的進步。
他沒有繼續(xù)cos木頭人,腦袋不自覺配合著路榮行的靠近,歪了一點仰起了一截,方便他新晉的戀人來表達感情。
兩人的嘴唇這次碰觸得契合多了,錯開的鼻尖沒有打架,呼吸也放得很輕,隨后他們各自的手,也無意識地改變了位置。
路榮行抬起右手抄住了關捷的后腦勺,以免他動不動就將頭往后仰。
關捷也不再像捆柴火一樣箍著他,左手慢慢地往上爬,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兩人就著這個嘴對嘴的姿勢,靜靜地貼了一小會兒,明明也沒干什么,但心跳就是管不住地一個勁加快,鼻息也一點點變得火熱起來。
然后生理上的這些反應,無一例外都悄然轉化成了行動上的催化劑。
在靜止狀態(tài)的唇瓣觸感模糊之后,路榮行試探性地在關捷唇上施加了一點壓力,他在這塊親密的領地上輕輕地輾轉,細細感受它的形狀。
關捷被他蹭得尾巴骨上隱隱發(fā)酸,慢慢也會撅起嘴巴,笨拙地回應這個門外漢的青澀啄吻。
兩人慢慢悠悠地或蹭或碾,唇瓣漸漸從平貼變成嵌入,吻技確實拙劣,都沒敢往外伸舌頭,老牛拉車似的在那兒摸索。
有點心慌,但卻并不是因為怕,也有點刺激,使得這個游戲讓人欲罷不能,不過更多的感受還是愉悅和滿足。
時間在這間教室里,一下模糊地失去了概念,西邊的窗戶上潑著金色的夕陽,氣氛安靜又旖旎,恰到好處助長著戀人的情懷。
作為新手上路的第一次,兩人的吻因為缺氧問題,止步在了牙關之外。
關捷是一直莫名其妙地不敢自然地吸氣,好像喘重了會把路榮行吹跑一樣,呼吸憋得輕輕的,一早就有了窒息的感覺。
而路榮行純粹是多年以來不肯運動,肺活量不行。
兩人分開后沒有立刻說話,沉浸在一種疑似事后的腦筋不轉圈的余韻里,對著傻笑了幾秒,接著又不嫌熱地摟在了一起,等理智慢慢回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關捷抱著人就愛晃,這個小動作里有他的情緒,有時是撒嬌,有時是安慰,這會兒是無處發(fā)泄的喜悅。
路榮行被他正時針、逆時針地小幅度亂晃,用側臉蹭了下他的,右手重新圈回到他腰上,突然笑了起來:“你剛剛吃什么了,嘴里怎么有股香味?”
關捷在搞對象這件事上確實沒他臉皮厚,剛親完還有點不好意思,一下有點失憶,頓了兩秒才想起來:“吃了個雪麗糍,打印室的老師給的?!?
路榮行又不吃,但卻很來勁地說:“是不是水蜜桃味的?”
關捷不想他老說自己嘴里的味,說這個干嘛,他們純情小處男也是要面子的,于是關捷扭曲了事實:“不是?!?
“那是什么味?”路榮行說著歪了下頭,拿嘴唇往他臉上湊了過來,“我再試試。”
關捷將頭后退著吊到了他的肩膀上,歪七扭八地笑道:“試你大爺!我試你還差不多。”
路榮行對口頭上的便宜并不執(zhí)著,他的目的就是親嘴,至于名義上是誰試誰,他根本不在乎。
不過教室是上課的地方,剛剛是受氣氛迷惑,情不自禁地親了一個,現(xiàn)在回過了神,覺得還是回家關起門來卿卿我我比較自由和安全。
“行,我回去給你試,”路榮行沒什么攻的尊嚴,說完想起了黑板上的字,轉頭感興趣地說,“對了,剛剛我問你愿不愿意,你指了下黑板上的字母?!?
他說著念了一遍,連大小寫都描述上了,念完問道:“你這寫得是什么意思?我沒看懂?!?
關捷那是寫給自己看著玩的,自娛自樂還行,說給他聽總覺得很肉麻,什么愛不愛的,他們大院的日常里從來沒有這些騷話。
可是路榮行給他表了那么長的一個白,關捷又覺得自己不能這么小氣。
如果這個能讓路榮行高興,那不好意思算個屁。
關捷做了下心理建設,慢慢推開他,牽著他的手上了講臺。
路榮行悠哉地被他拉上去,一會兒看他走路的背影,一會兒瞥一眼自己和他扣在一起的指頭,嘴角沒事也撅著抹笑意。
關捷從粉筆盒里拿了根斷的,歪頭瞥了路榮行一眼,本來想讓他不要笑自己,又覺得他要笑就笑吧,還能十年少呢,干脆閉了嘴面向黑板,開始在王八大字下寫字。
他一共寫了兩排。
[lur-ongxin-g,鋨砹鈮=路榮行,我愛你
化學狗關捷在這里向你表白]
路榮行雖然兩年前就和化學分道揚鑣了,但在優(yōu)秀的閱讀理解能力之下,結合關捷之前的舉動,心里其實隱約有點預感,這排字母應該是和喜歡相近的意思。
說實話,鋨砹鈮這幾個陌生的字眼并沒太觸動到他,它們是化學生的小伎倆,對誰說都可以。
可路榮行的拼音縮寫成lurg這個細節(jié),卻讓路榮行反復看了很多眼。
他的名字縮成這樣,其實有點生拼硬湊,可正是因為這樣,更能說明關捷費過心思。
路榮行被他罕見的浪漫細胞給取悅了,眉眼彎彎地看他寫完,還和他牽著手,從背后貼著他,飛快地親了下他的右邊耳朵,接著拿過他手上的粉筆,在下面一筆一劃地回了一句。
[文科生路榮行在這里答應你了]
關捷將身體往后倒了一點,靠在他身上笑,最近吃過的雪麗糍的歸宿明明是胃,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覺得心里甜的厲害。
兩人在講臺上磨蹭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想起靳滕還在大后方,連忙各自抄了把掃走,眉目傳情地掃完了教室。
臨走之前,他們才舍得將黑板上的騷話擦掉,然后磕干凈黑板擦,背上琵琶、出去帶上教室的門,本來準備好好走路,但走著走著就成了連體嬰,牽著手地下了樓。
除了他們和悠久的天地,沒有人會知道,高考結束后的這個傍晚,在這間教室里,曾經(jīng)有過一場低調卻又成功的雙向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