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任安樂的出現(xiàn)突然又毫無預(yù)示,許是她臉上的笑容過分溫純燦爛,韓燁竟一反常態(tài)沒有肅著臉講規(guī)矩,只是朝閣樓下望了一眼,笑道:“任大人好身手。”
任安樂笑瞇著眼直點頭:“殿下好眼力,安樂十歲習(xí)武,一身功夫打遍晉南無敵手,若殿下笑納,安樂可保殿下此生安全無憂?!?
見任安樂一臉認真,韓燁失笑,道:“任大人說笑了,大人如今乃一府寺卿,拳拳之心應(yīng)當(dāng)用在京城百姓身上?!?
任安樂搖頭回避,指著韓燁手中的試卷問:“這是溫小公子的會試試卷?聽聞陛下在殿試中以‘天下’為題,小公子以百姓為水、律法為柱、君王為劍來回陛下,金鑾殿之答驚四座,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之才,將來前途定無可限量?!?
韓燁眼底的驕傲絲毫未掩:“溫朔很爭氣,比我想象的更好?!?
許是韓燁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每次談及溫朔時身上的冷峭都會冰化,一點都不似平常那個古板嚴肅的太子爺。
任安樂心底微微一動,身子一彎伏上前,嘴唇直接停在韓燁耳邊,悄聲道:“殿下,若不是年歲不對,臣真會以為溫小公子是您在民間的遺珠……”
任安樂面色正經(jīng),聲音帶著飲酒后的沙啞,說出的話卻極不成體統(tǒng),韓燁只覺耳邊濕潤的觸感劃過,一陣熱氣升騰,猛地一怔,抬首朝一骨碌縮回去的任安樂看去――他居然被調(diào)戲了!
韓燁自小被立為一國儲君,身份貴重,傾慕他的女子天下皆是,可是有誰敢做出這么不成體統(tǒng)的事!
“殿下,臣只是開開玩笑?!币娞尤绱吮砬?,任安樂同樣詫異,連連擺手告饒。
不至于吧,東宮妃嬪也不少,太子怎么反應(yīng)得像個雛一樣?
作為被輕薄的一方,韓燁本滿是怒火,可卻在任安樂詭異的打量目光下生生忍了下來,只是沉著臉硬聲道:“任大人,孤是大靖太子?!?
哦…原來是覺著自己丟面子了,任安樂眨眼,這才明白過來,小聲無辜嘟囔道:“殿下,這在咱們晉南很正常……”
“正常?”韓燁面色狐疑。
“對啊,晉南民風(fēng)開化,不少女子甚至休夫另嫁,也和男子一樣擁有繼承權(quán),我在寨子里見過不少姑娘都是這般和心慕男子相處的?!?
韓燁一陣氣血上涌,晉南和北地盡管習(xí)俗相差,可女子也不會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見任安樂一臉真誠,才頓悟她雖有入朝領(lǐng)軍的帥才,但自小在土匪窩長大,其他方面太過缺乏,遂揉揉眉角,苦笑道:“任大人,無論晉南風(fēng)俗如何,這里是帝都,有些規(guī)矩和你們那里不太一樣。”
任安樂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臣以后謹慎行,絕不再觸犯圣體?!狈笱艿脑捳f至一半,還是有些不樂意,她撇了撇嘴,道:“殿下,天下間想入東宮的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為什么我不可以?難道安樂真的如此入不了殿下的眼?”
韓燁微怔,并未回答,只是施施然坐回閣臺木椅上,沉默片刻才對盤坐在橫沿上一臉疑惑的女子道:“因為太可惜了?!?
任安樂眉毛一挑,臉上立即明明白白寫了幾個大字:這算什么理由!
“這次科舉舞弊案任大人之為,便是大人不能入東宮的理由。任大人不止有帥才,孤看朝堂波譎亦只在大人翻掌之間?!?
韓燁的話清冷入耳,任安樂神情未變,只是勾著嘴角搖晃身體一不發(fā)。
“無論是民心、士子、朝官俱在大人算計之列,即便是父皇和左相…也亦然?!表n燁對上任安樂漆黑的眸子,緩緩道:“忠義侯執(zhí)掌西北數(shù)年,積威甚重,父皇對其跋扈早有不滿,只是尋不到發(fā)作的借口。至于左相,他很清楚在士子口誅筆伐之下,朝廷勢必要有所交代,一個戶部尚書遠遠不夠……若非左相插手,忠義侯的軍權(quán)又豈能輕易的被逼交出,至于左相會如此心急的原因,想必大人比孤更明白?!?
“殿下目如火燭,安樂小小伎倆,原就不指望能瞞得過殿下?!?
“任大人謙虛了。”韓燁忽而沉聲,目光陳懇:“朝堂差的便是大人這種一心為民的好官,且心有乾坤,所以孤才說……任大人入東宮,太過可惜了。你若留在朝堂,孤相信…會是天下之幸?!?
任安樂托著下巴瞅著韓燁,突然道:“太子殿下,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是一位很好的儲君?!?
任安樂的目光篤定而認真,韓燁微微一怔,眼底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他笑了起來:“自孤被立為太子起,這句話常入耳里,卻無一人如你一般直接,任安樂,你真的很特別,不同于孤見過的任何一名女子?!?
韓燁突然起身,走到任安樂面前,任安樂詫異的望著他,只見――他如任安樂剛才一般突然俯下,唇角含笑:“孤雖不能迎你入東宮,卻愿和你為莫逆之交,任安樂,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