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遙遙可望,疾奔兩日的駿馬在京城千米外緩速而行。
“諍在城門前等我們,苑書和苑琴與他同行,你不用擔心?!?
似是覺得這兩日任安樂安靜得異常,臨近城門,韓燁握緊韁繩,望著身旁肅眼斂眉的任安樂,開口勸慰。
任安樂未答,挑眉朝韓燁看去,突然笑道:“我有些話,想問問殿下?!?
“你說?!表n燁回首,神色淡遠。
“歸西在蒼山之巔說殿下下了一盤好棋,如今想來,不只是他成了殿下手中棋子,我亦只是棋盤上一卒,殿下帶我親赴蒼山,應是為了讓他對殿下之局不起半點疑心,可對?”
韓燁望著她半響,回過眼,聲音淡淡:“安樂聰慧過人,我無話可說?!?
任安樂搖頭,“殿下倒是老實,皇家中人本就如此?!彼nD片刻嘆氣道:“皇權(quán)至尊之下難覓真心,也不知將來誰能得殿下例外。”
說完任安樂揚鞭而揮,朝城門處奔去,在她身后,韓燁靜靜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長長嘆息一聲。
“任安樂,你翱翔九天之翅,不該折斷在我手里?!?
這聲音太輕,飄散在飛揚的塵土中,漸不可聞。
半刻之后,兩人臨近城門,百余米外之景盡入眼底,奔馳的二人收緊韁繩,眼底隱有動容。
城門口,數(shù)百禁衛(wèi)軍列陣兩旁,身披戰(zhàn)甲長戟指天,鐵血之勢讓這座古老的城池厚重威嚴。
施諍一身戎裝,攜溫朔并立,兩人遙望遠方,擔憂的神色終于在見到韓燁和任安樂出現(xiàn)在官道盡頭的一瞬間悄然散去,幾乎是同時,如雷的鼓聲自城頭敲響,長戟震地,勾勒出豪邁之音。
見任安樂神情怔然,韓燁轉(zhuǎn)頭笑道:“看來沐天府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傳回京城了?!彼麡O快靠近,又飛快離開,任安樂耳邊只落下輕渺的一句“安樂,恭喜你容顯回京,天下歸名?!?
任安樂驟然抬首,只來得及看見韓燁眼底滿滿的笑意。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恭迎任大人回京?!?
數(shù)百禁衛(wèi)軍熱血之聲響徹天際,轟然聲響,城門被推開,即便隔得百米,依然可見城內(nèi)百姓涌滿皇城街道,一眼望去難以見頭。
“圣旨到!”
“圣旨到!”
數(shù)騎快馬自城內(nèi)奔來,領頭之人竟是嘉寧帝身邊的內(nèi)宮總管趙福。凡過之處,百姓跪了滿地。
鼓聲停,趙福停在二人面前,韓燁和任安樂對視一眼,從馬上躍下,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韓燁,破沐天府河堤款貪污案,撫慰江南,朕心甚慰,賞黃金萬兩,并賜太子出入皇宮佩劍之權(quán)?!?
低垂的眼底拂過驚訝,韓燁抬首,恭聲回:“謝父皇恩旨?!?
趙福朝韓燁頷首示意,然后望向太子身邊神情平和的女子,尖銳的聲音響徹帝都城門之處。
“大理寺卿任安樂,安撫災民,寧止暴亂,得萬民心,其將武之才遠馳邊疆,今賜其為一品靖寧武將,統(tǒng)馭五城兵馬司,賞黃金萬兩。朕以此旨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帝都城下有片刻寂靜,眾人望向那個跪地接旨的身影,臉上皆是不可思議之色。
一品武將,尊號靖寧,統(tǒng)轄京城護衛(wèi)軍,大靖開國始上,還從未有過如此榮寵至極的女將軍。
但那個以三百護衛(wèi)阻下一城百姓暴動的女子,或許真的擔得起如此榮耀。
“謝陛下隆恩?!?
任安樂叩首,和韓燁同時站起,趙福見她神情淡然眸色透徹,有些意外。即便是他,在看見嘉寧帝親自寫下這道圣旨時也是驚愕萬分,卻不想任安樂竟如此平靜,難怪她會得嘉寧帝看重。
“恭喜殿下和任將軍。”趙福朝二人拱手,將圣旨交到韓燁手中,笑道:“沐天府的案子兩日前施將軍已在金鑾殿上向陛下稟告,陛下龍心大悅,今晚在太和殿為兩位備下酒宴,殿下和將軍先回府休息,晚上會有侍衛(wèi)來接二位入宮?!?
韓燁頷首:“多謝趙公公?!彪S即看向任安樂,眼帶笑意,“安樂,同孤一起入城?!?
太子一笑算得上京城奇景,趙福被這場面唬得一愣,眨了兩下眼退至一旁,假裝沒看見,讓出入城之路。
兩人上馬,在鼓聲和禁衛(wèi)軍的護送下緩緩朝京城內(nèi)而行,在逆光下望去,兩人身后透出淡淡金暈,耀眼華貴,端莊威儀。
近至東宮,聚攏的百姓才慢慢散去,遠遠可瞧見苑書、苑琴并長青三人侯在東宮大門處。
只有一百米的距離便要分道揚鑣,任安樂朝一旁始終肅冷端嚴的太子爺看了看,開口:“殿下已經(jīng)讓施將軍稟告陛下沐王造反的證據(jù)是我尋得?”
韓燁點頭,“若非如此,即便是沐天府之功,你也未必能得父皇如此看重?!?
“為何做到如此?”任安樂蹙眉。
握著韁繩的手微微一頓,青衫如墨的男子突然回首,“安樂,我不會迎你入東宮,但會讓你站到你真正想站的地方,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晉南安樂寨以敬獻水軍之功在朝廷茍安的俘將,而是我大靖朝萬民所歸的一品靖寧將軍。所以”他回過眼,聲音里有片息的淡漠和無奈:“從今以后,你不需要為卸下父皇和朝臣的防備再以東宮太子妃位為借口?!?
“一個忠愛這片國土和子民的將軍,不會對大靖有任何威脅?!?
話音落定,已行至宮門前,韓燁從馬上躍下,徑直邁進東宮,再未回首,任安樂甚至來不及瞧清他臉上的情緒。
果真是吃不得半點虧的太子爺,她說他將天下人盡入棋局,他回她為安于朝廷以整個東宮為借口。
倒也不算大錯,任安樂笑了笑,走進長青備下的馬車,朝任府而去。
沐完浴,換了一身絳紅曲裾,任安樂端著溫茶立在窗前,問:“苑琴,說說京城這幾日發(fā)生的事?!?
苑琴還未開口,苑書已經(jīng)端了一疊瓜仁盤腿坐在榻上,興致勃勃碎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