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陛下,安王妃攜小世子前來請安?!?
太后話未完,殿外有聲音奏請。
“讓他們進來?!碧蠼疫^這個話題,笑道:“安王府的幾個小家伙機靈得很,你也一起見見?!?
嘉寧帝點頭,見跑進殿的小娃娃個個憨態(tài)可掬,臉跨了下來。
這個安王,明知東宮無嫡系,他還成日里把他府上的小崽子送進宮來膈應(yīng)人!抬眼看太后摟著安王府的小世子笑得挪不開眼,嘉寧帝瞇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王妃陪著太后說笑,見太后喜愛自家孫兒,也很是高興。
“皇上,聽說貴人快生了,若是生個小皇子,宮里也能熱鬧些?!碧蟾锌?,見嘉寧帝未答,不由加重聲音喚道:“皇帝?”
嘉寧帝回神,朝安王妃略帶深意看了一眼,回頭笑道:“母后,您說得對,皇家無嫡系確實荒唐,東宮該選太子妃了?!?
太后和安王妃同時怔住,東宮太子妃?太子一直不肯迎娶任何一家的貴女,皇帝如今松口,難道是要迎回囚禁在泰山的帝家孤女不成!
“皇上,你此話何意?”太后放開手中的小世子,聲音沉下,慈祥的面容微帶肅冷。
安王妃眼觀鼻鼻觀心,像是絲毫沒有看出大殿里瞬間冷凝的氣氛。
“母后?!奔螌幍叟呐奶蟮氖?,笑道:“您放心,朕定不會選讓您不喜的女子入東宮為太子妃。”說完告退離去。
安王妃如坐針氈的留了片刻,見太后沒了興致,抱著小世子告退。
慈安殿恢復(fù)了往日的清凈,蘇嬤嬤端著御膳房剛燉好的雪蛤盅走進來,見太后神色懨懨,勸道:“太后,您放心,帝家當(dāng)年犯下謀逆大罪,即便太子再堅持,陛下也不會將帝家孤女立為太子妃。”
“她有先帝留下的遺旨?!碧蟊犙郏患辈痪?,聲音中滿是冷意:“你以為真的是太子堅持,陛下才不擇定東宮太子妃人選?”
蘇嬤嬤不解:“若不是為了殿下,陛下何必忍讓至此?”
“糊涂,當(dāng)年先帝留下的遺旨里,除了立帝梓元為太子妃,還寫了什么,你忘了不成?”
蘇嬤嬤回:“還有立陛下為帝”話到一半,蘇嬤嬤愣住。
“沒錯,處死帝梓元、將她入主東宮的資格剝奪,就等于違背了先帝留下的最后一道遺旨,陛下不僅會為史官所諫,就連他繼承帝位的正統(tǒng)性,也會受萬民質(zhì)疑,朝中王侯當(dāng)年有大半曾受帝家恩惠,若非當(dāng)年靖安侯謀反之事罪證確鑿,你以為韓家的天下還能坐得穩(wěn)嗎?將帝梓元囚而不誅,不是顧念太子,而是為了大靖朝堂的安穩(wěn),這一點,陛下很清楚?!?
“太后,那我們該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碧蠼舆^蘇嬤嬤遞來的補品,聲音淡淡:“到如今還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她被皇家養(yǎng)了十年,你以為還是當(dāng)年的帝梓元不成?大靖天下,永遠都只能姓韓!”
也只有此時,才能在這個頤養(yǎng)天年的太后身上,看到曾經(jīng)母儀天下的威嚴(yán)深沉。
嘉寧帝要為太子擇定太子妃的消息在朝堂上下不脛而走,各家王侯聞之興奮,想來也是,太子二十有二,尚無嫡子,無論是為朝堂安穩(wěn),還是國祚延綿,都應(yīng)該早日解決此事。是以消息一出,各府適齡待嫁的貴女皆停止議親,觀望太子的應(yīng)對,哪知處于流蜚語中的東宮這次卻保持了緘默,無論朝臣如何旁敲側(cè)擊,太子殿下都是一副清風(fēng)淡月、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倒是民間堂口因這事熱鬧紛呈,他們將各王侯府家的貴女列出三六九等,為太子妃的擇定興起了賭局。
半月后,賭盤開出,位居其首的是左相幼女姜蝶云、遠東東安侯府的三小姐趙琴蓮、晉南洛老將軍長女洛銀楓。
此三女名冠大靖,文采出眾,是東宮太子妃的上佳人選。
除此之外,為了讓這場賭局更加盡興,地下賭莊還列了兩人的名字在盤口上,當(dāng)然,因為這二人的身份,沒人敢將她們的名字放到明面上來。
帝梓元,太祖崩逝之前親自擇選的太子妃,如今是個罪女。
任安樂,千里求娶太子名聲斐然的上將軍,前身是個土匪。
此二人名諱的出現(xiàn)讓京城的地下賭莊沸騰起來,雖然賠率驚人,敢下注的人卻極少,無他爾,眾人皆知,他們能入東宮為太子妃和六月飛雪的奇跡恐是相差不遠。
上書閣最近遞進的折子比以往半年都要多,左右不過是些老臣太子年長卻子嗣稀少,希望陛下能從王侯府里擇出品行德厚的貴女入東宮的辭。嘉寧帝這幾日翻看折子,總算知曉了自家兒子雖不受他待見、卻被一朝文武當(dāng)成香饃饃成日惦記的事實。
趙福在一旁磨墨,見嘉寧帝神色有異,垂下眼默不作聲。
“朕等了幾日,還真有人不怕死,敢諫讓朕請回帝梓元?!奔螌幍蹖⒆嗾廴灾烈慌裕袂槟獪y。
趙福一凜,恐嘉寧帝心煩,問:“陛下,哪位大人如此大膽?”
嘉寧帝擺手,亦有些詫異,“是左相一派的?!闭f著便皺起了眉,左相和帝家可謂是死對頭,不可能愿意見到帝家卷土重來,難道是這個臣子自己的想法?
想到不少老臣子的奏折中亦隱晦提起接回帝家孤女的請愿,嘉寧帝也沒有太過在意。
“陛下,如今殿下選妃之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您真想為殿下?lián)穸ㄌ渝俊?
莫說其他人,就連成日跟在嘉寧帝身邊的趙福也被這兩父子鬧得一頭霧水,見大臣重提帝梓元之事未引得嘉寧帝震怒,不由好奇問了一句,話音剛落,對上嘉寧帝淡淡瞥來的目光,趙福面色一白,跪在地連連叩首,“陛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叩問帝王之心,確實罪該萬死。嘉寧帝未半句,繼續(xù)翻看其他奏折,上書房里只能聽見偶爾的翻閱聲和趙福叩首的聲響。
半柱香后,嘉寧帝才開口:“好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