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今天子的一群兒女都不省心,宗人府這個懲戒皇親的地方,沐王死在了里頭,安寧蹲過,如今連太子也把自己給投了進去,嘉寧這一朝的宗人府最是熱鬧不過。但韓燁畢竟是儲君,宗正得知韓燁自個投案后,腿軟了不說,直嚷嚷著要把自己的屋子讓出來供著他,可韓燁硬是揮揮衣袖在他怨憤的眼神中去了牢房。
嘉寧帝入夜而來的時候,宗正彎著腰小心翼翼把天子領(lǐng)進牢房,小腿一直沒出息地打著顫。好在嘉寧帝一副神游九州的模樣,看他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森冷的鐵籠,冰峭的石板,一二點月光透進來,宗人府的牢房陳腐而灰敗。韓燁含著天下間最貴的金湯勺出身,自小到大用的無一不是御供之品,百人供著,千人敬著,從來沒進過這種低人一等的地方。
嘉寧帝想著以嫡子的心氣定當(dāng)受不得這個委屈,當(dāng)他站在鐵牢外看著一身布衣端著白米飯也能下咽的韓燁時,眉毛挑了挑,頗為意外。
“掀了朕的朝堂,你倒還活得挺快活?!奔螌幍圬撌钟谏砗?,神情微嘲。
韓燁見他出現(xiàn),不慌不忙放下碗,跪倒,“兒臣見過父皇。”
“說吧,為什么要殺姜瑜,還是在重陽門前萬眾矚目之下?韓燁,你不是蠢才,也別把你老子當(dāng)頭豬,不說實話,你這個太子也就當(dāng)?shù)筋^了?!奔螌幍壑比胫黝},也未叫他起,涼薄的聲音在安靜的牢房內(nèi)響起。
趙福一怔,望著嘉寧帝冷硬的背影,心下一轉(zhuǎn),明白陛下這是在逼太子說實話。
“兒臣身為太子,誅殺一國宰輔,重罪于身,無話可說,不求父皇寬恕,愿受責(zé)罰?!表n燁叩首于地,比嘉寧帝更堅決。
趙福心底咯噔一響,知道太子這回怕是觸著陛下的逆鱗了。
“哦?聽這話你是不想做太子了?”嘉寧帝怒氣滿溢,“朕養(yǎng)了幾十年,就養(yǎng)了你這么個東西出來!”
他向前一步,直接用內(nèi)力斷掉枷鎖,走進牢房,踹了韓燁一腳,聲音森冷,“韓燁,朕自小把你當(dāng)儲君養(yǎng)著,你就算狼心狗肺不顧著父子之情,難道也不想想一眾輔佐于你的東宮屬臣,對你寄予厚望的內(nèi)閣大臣,還有尊你敬你的百姓!你是一國儲君,是大靖未來的帝皇,你做了些什么混賬事,當(dāng)儲君之位是玩笑不成!”
嘉寧帝是真動了怒,這一腳又兇又狠,踹在韓燁胸口上。韓燁吐出口血,臉色蒼白,跪于地,垂頭,背仍是挺得筆直。
“父皇,姜瑜不該殺嗎?”
嘉寧帝皺眉,還未開口,韓燁低低的質(zhì)問聲傳來,帶了斬釘截鐵的意味,“他貪墨軍餉,構(gòu)陷忠臣,屠戮婦孺。父皇,他不該殺嗎?”
“就算該殺,大理寺可斬,兵部可責(zé),何需你一國太子親手持劍割其喉!”嘉寧帝拂袖,怒道。
半晌,韓燁抬首,望向嘉寧帝。
“兒臣不敢留他性命?!?
韓燁目光灼灼,毫無預(yù)兆地開口:“我怕一旦留了,就讓秦家的真相和那八萬死在青南山的將士一樣全被父皇給埋盡了。”
趙福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望著太子。
鐵牢另一端盡頭,聽到重陽門前的消息后急忙跑到宗人府的安寧頓住腳步,隱在了暗處。
牢房里死一般的安靜,嘉寧帝掃了跪于地的兒子一眼,聲音幽幽,有些冷,“韓燁,你在說什么糊涂話,秦家的案子和帝家有什么可比的?!?
“父皇連帝家的真相都能瞞得住,何況一個秦家。父皇能護得住自己,又如何護不下一個姜瑜?”
地牢里只剩韓燁朗朗之聲,嘉寧帝神色冰冷,半晌才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帝梓元告訴你的,這就是你將朕的丞相斬于重陽門前的原因!”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