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氏大怒,一旁的楊嬤嬤道:“夫人,可不能由她們這樣鬧下去,如今看來,還是盡早推出個替罪羊把事情遮掩放安?!?
楊氏胡亂揮手道:“你看著辦!”
楊嬤嬤得了令,帶了幾個粗壯的婆子丫鬟將廝打一團的吳嬤嬤和翠簪拉開。
此時睡蓮脫了自己的銀狐披風蓋在昏迷的翠帛身上,手爐也裹在其中,見楊嬤嬤來了,睡蓮上前微微頷首,“辰初還差兩刻時,我過來給母親請安,翠簪說來遲了,我和翠帛在這里候著,誰知,唉,終究是我的錯,還請母親責罰?!?
平日里,請安都在辰初,今日自己差兩刻就來了,翠簪還說來遲。
楊嬤嬤強笑道:“都是翠簪這丫頭搗鬼,見翠帛升了一等丫鬟心中不平,故意把九小姐攔在外頭不去通報夫人,犯了不敬之罪,真真該打?!?
睡蓮笑笑,道:“翠簪是母親房里的人,自有母親管教。只是我的丫頭翠帛現(xiàn)在人事不省,還得勞煩楊嬤嬤派幾個人將翠帛抬回去,請大夫抓藥要緊?!?
聽到這話,吳嬤嬤跪地對著正廳暖閣方向直磕頭,大聲叫道:“求夫人開恩!救救我閨女吧!”
楊嬤嬤目光一冷,大聲呵斥道:“胡亂語什么?!夫人此刻不在院里,你也是在夫人面前伺候的老人了,還不知道我們夫人是個疼惜兒女的?她若是知道九小姐在這里候著,早就喚小姐進屋去了!”
吳嬤嬤咬牙閉嘴,只是不停的磕頭,頃刻間額頭青腫一片。
楊嬤嬤將銀狐披風撿起,親自給睡蓮披上,命丫鬟抬了床棉被給翠帛裹身,又給她灌了滾燙的紅糖生姜水。
一碗下去,翠帛沒被燙醒,也被嗆醒了,睜開眼睛,見楊嬤嬤陰沉的臉、母親吳嬤嬤滿臉的血痕、翠簪被麻核塞了嘴跪在地上、九小姐顏睡蓮抱著手爐靜靜的看著自己。
翠帛掀開被子,趴跪在地,哀求道:“都是我的錯,不關(guān)我娘的事,請楊嬤嬤責罰!”
“都是翠簪這小蹄子挑唆的,你不必攬在自己身上?!睏顙邒叩溃骸澳憧蛇€能行走?”
話雖平淡,但是此刻楊嬤嬤眼神寒利如霜刃!一股無形的壓力擴散開來,在場之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翠帛硬撐著站起來,“能!能!奴婢只是昨夜沒睡好,方才有些頭暈,并不是什么大事?!?
楊嬤嬤點頭道:“這就好,已經(jīng)到了中午,服侍你家小姐回聽濤閣用飯去吧,我先捆了翠簪這丫頭,等夫人回來決定如何懲治?!?
睡蓮從衣袖掏出一條帕子遞給楊嬤嬤,說:“昨日母親說要看看我的針線活,我就帶了來,今日卻來遲了,麻煩楊嬤嬤代為轉(zhuǎn)交明日,我必會早來,伺候母親穿衣梳洗,以贖我今日罪過?!?
這是什么意思?上趕著要來受罪?楊嬤嬤心中狐疑,面上卻也不顯,接了帕子,說夫人回來定會轉(zhuǎn)交等話。
睡蓮道謝,轉(zhuǎn)身就出了泰正院,翠帛對著她娘安慰似的點點頭,緊跟著出去。
出了院門,翠帛緊繃的弦一松,身子一軟又要倒下,卻被矮自己一頭的睡蓮牢牢扶住身體。
“奴婢該死,沖撞了小姐!”翠帛就要跪下。
睡蓮止住了,說道:“你且省些力氣罷,好歹自己走回聽濤閣,我能扶你,卻沒力氣抬你回去,這手爐還有有點熱乎氣兒,你且抱在胸口暖著?!?
翠帛感激涕零,抽抽噎噎的艱難前行,睡蓮心中暗道:繼母會塞來耳報神,我也會將計就計,苦肉計加反間計,來個深宅無間道!
睡蓮扶著翠帛行了幾十步,添飯早就帶著幾個小丫鬟婆子們候在半路,見她們行路艱難,兩個粗壯的婆子抬著軟轎,采菱扶睡蓮上轎。
小丫鬟們架著翠帛,連扶帶拖,總算是回了聽濤閣。
那時正值中午時分,睡蓮一行人在路上“巧遇”各色人等:
有各房從大廚房提了食盒回院的丫鬟婆子、也有吃完飯閑逛的路人、更多是躲在暗處指指點點的好事者。
“嘖嘖,這又是何必呢,大冬天的罰站,生怕人不知道她是后母啊?!?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畢竟是親生骨頭,五老爺也不過問過問。”
“五老爺修忙著呢,這些天都住在衙門,那里能知道這些事?!?
“那老太太總該管管吧?”
“管什么?你忘了,咱們老太太也是繼室過來的,她不好管;再說了,九小姐又不是親生孫女?!?
“母親教訓女兒,天經(jīng)地義的事,若沒有十分的錯處,別人也不好說些什么。”
“可不是,想想先五夫人把九小姐當心肝似的疼,如今這位”
“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錯,我們做下人也不好議論這些?!?
種種閑話斷斷續(xù)續(xù)入耳,采菱低聲安慰道:“小姐別聽她們渾說?!?
睡蓮坐在軟轎上,心想這些閑話其實說的很是,她在冷風中站了二個時辰,無一人來打圓場,這幾個嘴碎的婆子道明了其中原因。
聽濤閣內(nèi),睡蓮抱著湯婆子躺在黃花梨雕靈芝如意月洞門架子床上,采菱端著空碗,試探道:“小姐要不要再來一碗什錦雞絲粥?”
睡蓮緩緩搖頭,問:“翠帛怎么樣了?”
采菱撅了撅嘴,“問她做什么?吃里扒外耳報神一個,沒了才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