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嚶……嚶嚶嚶……”紅衣女鬼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得傷心。
被她身上的怨氣影響,附近的塑像都開始往外流眼淚。
“吵死了!不準哭!”唐曦怒道。
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了,哭哭哭,哭能解決問題?
紅衣女鬼的眼淚頓時被嚇了回去,咬著小手絹,換成在心里嚶嚶嚶。
“說說吧,你的——尾巴,哪來的?”唐曦蹲在她身邊,拽著打成蝴蝶結(jié)的尾巴一臉的興味,“難道你是什么生物實驗室的產(chǎn)物?比如人蛇嫁接什么的?!?
紅衣女鬼心想你當老娘是雜交水稻么?無奈不敢吐槽,委委屈屈地道:“我是人,普通人,就是……死得慘了點兒。”
“怕不是一般的慘?!碧脐仄鋵嵰彩切睦镉悬c發(fā)毛的,但是又想不通,以華國現(xiàn)在的形勢,不可能存在這種反人道的活體實驗吧?要說早幾十年國內(nèi)局勢混亂的時候,也沒那個生物技術(shù)啊。
紅衣女鬼看看她,嘆了口氣,也不哭了,反而有點自暴自棄:“我已經(jīng)被困在這里二十年了,拖著這副連鬼都害怕的軀體,本來想著,算了吧,死都死了,還有什么意義呢。但是又不甘心,看著那個害死我的人渣依舊風(fēng)風(fēng)光光,身邊換著一個又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我就……最開始時只能看著,然后慢慢可以移動一些東西,發(fā)出聲音嚇嚇人,那個人渣就關(guān)了美術(shù)館,還請了個大師在外面布陣,把我困死在了這里面,自己再也沒來過了?!?
“你說的,是林氏美術(shù)館的老板?”唐曦驚訝道。
“就是那個人渣!遲早有一天我能離開這里,一定要他生不如死!”紅衣女鬼詛咒。
“你是怎么死的?”云棲好奇地插了一句。
一個美術(shù)館老板,就算再有錢也不能把好好一個姑娘弄成半人半蛇的鬼樣子吧?
“燒死的!”紅衣女鬼說著,嬌美的容顏瞬間褪去,露出真實的模樣來。
都說所有的死狀里,燒死的尸體是最嚇人的,果然沒錯。尤其前一刻還千嬌百媚的佳人,下一瞬就變成了形容可怖的焦尸,那種心理落差,換成個膽小的能被嚇崩潰。然而,唐曦和云棲都沒去看她的臉,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她的下半身上。
紅衣女鬼原本是有雙腿的,只是那雙腿整個被粘在了一個已經(jīng)被燒得看不出形狀的銅塊上,糊成了一片,看上去就算最好的外科醫(yī)生也沒法把人體組織剝離下來了。
“這個……他干的?”唐曦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把我扔進銷毀廢棄銅像的熔爐時,我還沒死!”紅衣女鬼用一張被燒成碳化的臉露出更猙獰的表情,“我還沒死??!就這么活生生被扔進熔爐里燒了,我的腿和女媧的銅像被燒融在了一起,這個銅像就是我畢業(yè)后第一件獨立設(shè)計的作品。我花了二十年時間,慢慢恢復(fù)了生前的容貌,但始終沒法把雙腿和銅像分開,最后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林語城呢!???林語城他人呢!”
唐曦憐憫地看了她一眼,打開手機,把有關(guān)美術(shù)館的介紹找出來給她看。
“他……”紅衣女鬼看著那張黑白的照片,怔了好半晌,發(fā)出一聲仿佛夢游似的喟嘆,“死了?”
“死了。”唐曦點頭,“你是鬼,雖然被執(zhí)念滯留了時間,可他是人,人是會死的?!?
“是啊,死了……死了……”紅衣女鬼重新恢復(fù)了美麗的容顏,喃喃自語著,像哭又像笑。
“林語城既然是病死的,那么,他殺人的事一直沒有暴露?”唐曦忽然問道。
“是啊。”紅衣女鬼苦笑,“我是孤兒,畢業(yè)后來到江南市打工遇見的他,我死了,偌大的江南市失蹤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女人,只要稍加遮掩,又有誰會懷疑我的去處呢?”
“原本,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本不該互相侵擾,不過……這個時間倒是巧?!碧脐匾荒樥J真地問她,“你,想不想報仇?”
“可以嗎?”紅衣女鬼一下子激動了。
“今晚正好是林語城的頭七,就算他只是個普通人,這會兒也很可能還沒消散?!碧脐爻谅曊f道,“不過你要想好。雖然現(xiàn)在鬼門因為不明原因關(guān)閉,但天道依舊存在,私自報仇,這因果都是要記在賬上的?!?
“我會如何?魂飛魄散?永生不得超生?”紅衣女鬼一聲嗤笑,“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就算魂飛魄散也只是解脫吧?”
“那不至于?!碧脐負u了搖頭,“吞噬沒有罪孽的鬼魂才會遭天譴,有生死大仇的不算在其內(nèi),只是將來——”
說到一半,她也不禁卡住了。
按理說,越過陰司審判自行報私仇是要折來世福報的,可這個世界的鬼都下不去地府,哪還有來世福報?所以這到底怎么算,她也迷茫了。
“我可以!只要他比我更慘,怎樣都無所謂!”紅衣女鬼抬起頭盯著她,目光犀利,仿佛閃耀著火焰,完全看不出來之前“嚶嚶嚶”的白蓮花模樣,“說,你有什么條件?”
“我喜歡聰明的……鬼?!碧脐貪M意地笑了,坦然道,“我?guī)湍銏蟪?,完成你的遺愿,然后你作為我的使役給我干活,你的尾巴,我也可以想想辦法幫你變回來,怎么樣?”
“使役?”紅衣女鬼遲疑了一下才道,“我不害人命的!這些年,我頂多也就是嚇嚇那些深夜走進美術(shù)館的人!”
“你要是沾過血,我才不要呢,沒得你遭報應(yīng)的時候還要連累我!”唐曦沒好氣道,“我就是要你……嗯,干干家務(wù),偶爾嚇嚇人,對了,可能會跟別的害人的厲鬼打架!”
“這個算不算……行俠仗義?”紅衣女鬼想了想道。
唐曦“噗”的一下笑了,但想想二十年前好像正是老派武俠最盛行的年代,倒也可以理解,勉強忍著笑點頭:“對!”
“好,我同意了!但是美術(shù)館周圍有封印,你得先去把封印破壞……”
“哪有這么麻煩?!碧脐貜陌锓龉P記本和鋼筆,翻到第四頁,思考了幾秒鐘,畫了一顆枝葉繁茂的蘋果樹。
“為什么是樹?你不覺得應(yīng)該給我一間房子嗎?”紅衣女鬼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也黑了臉。
“我以為蛇類喜歡爬在樹上?”唐曦笑嘻嘻地在蘋果樹上畫了一座精致的樹屋,屋外花蔓纏繞,浪漫得像是童話。
紅衣女鬼這才滿意,不做反抗地被收了進去。
契約達成的同時,唐曦也知道了她的名字:蘇凰。
合上筆記本,她不禁有些心情低落,本應(yīng)成凰高飛,可惜中途折翼。不過你既然遇見了我,我總會護你平安。
我可是,最護短的唐曦啊。
司機大叔每隔兩分鐘就看一眼時間,眼看已經(jīng)過了11點半,路上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若非偶爾還有輛車開過,那氣氛更瘆人。
“咚咚咚?!避嚧安AП磺庙懥?。
“誰!”司機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座位下。
“大叔,是我,開門?!碧脐乜扌Σ坏?。
“哦哦?!彼緳C尷尬地笑笑,撿起手機,打開車門鎖,等她上車,問道,“再去哪邊?”
“梧桐路13號?!碧脐貓蟪鰟倓倧募t衣女鬼蘇凰嘴里問到的地址,“十分鐘能到吧?”
“能!”司機應(yīng)了一聲,或許因為這次的目的地是高檔小區(qū),倒是沒那么害怕了。
林語城住得距離美術(shù)館很近,加上晚上路況好,司機只花了八分鐘。
“唐小姐,那邊是高檔住宅,沒有業(yè)主的電話,不讓出租車進,您看?”司機問道。
“停這兒就行了,還是等我15分鐘?!碧脐亻_門下車。
司機不太理解她要找的是個什么人,怎么會先后出現(xiàn)在北城工業(yè)園、林氏美術(shù)館、高檔豪宅這些風(fēng)馬牛不相關(guān)的地方,不過他只是個司機,沒什么文化,嗯……大概是自己不懂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吧。
唐曦這次沒想著去翻圍墻,直接走進去,經(jīng)過保安室時,直接丟了一道迷魂符。
保安只覺得恍惚了一下就清醒過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適,揉了揉眼睛繼續(xù)執(zhí)勤了。
“5號樓……”唐曦順著路標找到目標大樓,也不用去找具體哪一間了,就在樓前的空地上,搭了個靈棚,旁邊擺滿了花圈,因為今晚是頭七,死者的兄弟子女、親戚朋友來了不少。
棺材那東西當然是沒有的,供在靈堂里的是一張遺像,說是守靈,其實是一群人聚在一塊兒聊天打發(fā)時間,只是臉上不能帶出笑來罷了,真要為死者傷心的,實在找不出幾個。
唐曦站在不遠處看過去,忽的目光一亮:找到了!
只見靈堂外,一個穿著素凈,但妝容精致的貴婦人正和一對夫妻交談,不時用紙巾按一下眼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面的女子挽著她的手臂,柔聲細語地安慰,不過可能不善辭,翻來覆去也就是幾句“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fù)生”。
而讓唐曦在意的是,那貴婦身后,有一只渾身冒著黑氣的鬼趴在她肩膀上又撕又咬的,像是要把她生生吃下去似的恨。
貴婦還在垂淚,對此渾然不覺,只是覺得有些涼,下意識拉了拉裝飾用的披肩。
唐曦看看遺像,又看看那只鬼——是林語城沒錯了??墒?,一個心臟病突發(fā)而死的人,怎么可能不到七天就變成厲鬼?這女人又是誰?
“是他!”蘇凰從筆記本里鉆出來,看著靈堂的方向,臉上的表情扭曲,身上的黑氣也更重了。
“女的呢?”唐曦好奇。
“他老婆?!碧K凰冷冰冰地道,“第二任的,來過幾次美術(shù)館。從前是他資助的貧困生,畢業(yè)后進了他的公司當助理,生生把他老婆給氣死了。那個人渣,騙我的時候還要塑造一個離異單身,想找個本分女人過日子的人設(shè),之后……”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碧脐卮驍嗔怂脑?。
二十年前剛剛進城的單純蘇凰或許會被欺騙感情,但是一個助理不可能不知道老板有沒有家室,何況氣死了原配上位,都不是好東西。
靈棚里的人沒注意到唐曦,只以為是住在旁邊的路過,好奇多看一眼,不過林語城卻第一個感覺到了不對,一轉(zhuǎn)頭,看到唐曦身后的女鬼,頓時僵硬了。
“姓林的!我要殺了你!去死去死去死!”蘇凰夾著一身怨氣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