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整個清溪峽景區(qū)都安靜下來。
男生滅掉篝火,仔細檢查過確認沒有引火源,大家各自回小木屋休息。
唐曦關了燈,靠在窗下的躺椅上刷手機。
手機里一條一條微信消息,都是程一航剛剛轉發(fā)過來的圖文資料。
按理說,首次發(fā)現(xiàn)的區(qū)域,在進行改造之前,肯定會有各個角度的照片存證,然而當時那個小伙子并不是正常渠道走進去的,看照片,那時谷口還沒有路,是個斜坡,他一腳踩空滾了下去,本來以為會撞個頭破血流,沒想到撞到的石壁竟然是空的,就這么滾了進去,而封住谷口的爬山虎藤自然也被扯了個七零八落。
唐曦把圖片放大,一點點移動,才勉強看出了一點符文的模樣,雖然還不知道具體作用,但這里面原本封印著東西是不會錯了。
一個從山坡上滾下來灰頭土臉,可能還有一身擦傷的人,發(fā)現(xiàn)一個美麗的山谷,干凈清澈的小湖,最直接的反應,起碼也要洗洗臉洗洗手,甚至清理一下傷口。
湖里的怨氣大約也就是這個時候染上了他的身體。
之后那東西慢慢蘇醒,開始進食,身上帶有自己怨氣的小伙子無疑就是第一個犧牲者。
要這么看,第二個跳湖的女人究竟是自殺還是被勾了魂誘惑跳下去的還不好說,多半是后者。
等到距離十二點還剩一刻鐘,唐曦這才收拾了要用的東西,悄悄出門。
白天已經認過了路,這次她就沒準備帶上程一航,自己一個人順著小路向山谷走去。
夜晚的山谷,安靜得詭異。
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不起一絲波瀾,但看起來卻比白天的無風起浪更猙獰,仿佛一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讓人不寒而栗。
“看起來你是不愿意和平解決了。”唐曦淡淡地說了一句。
云棲和蘇凰一左一右出現(xiàn)在她身后。
“感覺到什么了?”唐曦偏過頭。
“你除掉水鬼后,這湖里幾乎已經沒有鬼氣殘留?!痹茥鸬?。
“也有道理?!碧脐孛嗣掳?,沉吟道,“水鬼因為水的限制,極難成煞,最多也就是個誘惑行人跳水找替死鬼的東西,或是超度,或是打散,實在沒必要特地封印起來??扇舨皇菂柟?,水下的妖物品種就多了?!?
“自從……之后,人間靈氣稀薄,再難有妖能修煉化形?!痹茥捴泄室夂藥讉€字。
唐曦看了他一眼,沒多問,只嘀咕道,“希望不是太難搞的東西,否則這錢就賺得太難了?!?
說著,她咬破指尖,擠出一滴鮮血,滴入水中。
她的靈魂無論對于妖魔鬼怪來說都是大補之物,這滴血用靈力浸透了,在水下的妖物眼中,就像是黑夜里的月亮一樣醒目,果然,幾乎血滴在湖水中散開的同時,平靜的水面暴怒一般翻滾起來。
“我、我是不是看錯了?”蘇凰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放心,就算你生前近視一千度,變成鬼也恢復了。”唐曦道。
“好長、好漂亮的尾巴啊……”蘇凰說著,看看自己的尾巴,泄氣。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說得你好像很喜歡自己的尾巴似的?!碧脐乜扌Σ坏茫掷飬s不停,一道道封印往空中打。
“也是哦?!碧K凰恍然大悟。
這些天一直習慣用尾巴練習戰(zhàn)斗技巧,差點忘了自己的目標不是想重新變回人類的雙腿嗎?被帶進溝里了!
“好了,一會兒蘇凰主攻,云棲牽制,只要把它引出來,我會讓它再也縮不回去!”唐曦斷然道。
“來了?!痹茥嵝蚜艘痪洌箫h去。
“你就讓我和小曦兩個女生擋在前面和妖怪近身搏斗?”蘇凰怒視他。
云棲沒理他,抽出了腰間的玉笛。
“他可不是暴力型的啊。”唐曦勾起了唇角,顯然對這種狀況很熟悉。
對付弱雞,云棲會直接用怨氣碾壓,但當敵人是旗鼓相當?shù)膹姅硶r,云棲一向是站在她身后的。
“而且,戰(zhàn)斗時在最前面,那不是身為契約主人的我的職責嗎?”唐曦繼續(xù)說道。
蘇凰一愣,喃喃道:“我以為天師收服鬼怪就是為了替自己戰(zhàn)斗,給自己當盾牌的呢?!?
“也許有吧?!碧脐叵肓讼氲?,“但是我不喜歡。還有,如果真有那個時候,千萬不要自作主張給我當盾牌?!?
“為什么?”蘇凰不解,“我早就死了,而你……”
“因為我是人你是鬼?!碧脐刂苯哟驍嗟溃拔宜懒诉€能變成鬼,而你再死一次就徹底魂飛魄散了!”
“……”蘇凰啞口無。是這么計算的嗎?
“嘩啦~”就在這時,一條黑色的生物從水中竄了出來,目標明確地撲向唐曦。
“蛇……不,龍?”蘇凰一聲尖叫。
“不是龍,只是頭惡蛟罷了?!碧脐睾芾潇o,捏碎了一枚貝殼,張開的防護罩頓時把黑蛟的攻擊彈了回去。
嗯,那兩個玄門敗類的防御法器倒真是好用,由她灌注靈力后,連蛟的力量都能擋住,雖然只能用一次。當然,如果能反復使用,就是神器了,也不能在身上帶一大把。
黑蛟完全離開了湖水,盤踞在半空中。全身漆黑,身披鱗甲,腹下有足,兩肋各有一個骨包,長臉上帶著無數(shù)細碎的陳年傷疤,看起來更猙獰可怖,若非頭上沒有角,就是龍了!
“是化龍失敗的蛟?!碧脐赜盅a充了一句。
“那也是半龍啊?!碧K凰仰頭看著空中的黑蛟,干巴巴地道。
“白天不是熱過身了嗎?沒事的,你就當它是一條畸形的蛇,揍就完事!”唐曦說著,抬手一道五雷符打了過去。
“嗤——”雪白的閃電狠狠劈在黑蛟身上,空氣中似乎能聞到烤肉的香味。
黑蛟猝不及防,加上身軀龐大不好躲閃,被劈得皮開肉綻,頓時被惹出了兇性,一聲嘶吼,尾巴一擺,再次對著唐曦沖過來。
“咔嚓?!边@次防御法器只阻礙了一小會兒就崩碎了。
“云棲!”唐曦叫了一聲,沉著地一步步往后退,引著它遠離湖水。
背后一縷笛音幽幽響起。
音色空靈,直透神識,仿佛讓人看見當年的二十四橋明月夜。
然而,一縷縷怨氣隨著笛音飛了出來,一絲一絲纏上黑蛟的身體,讓它如陷泥沼,行動遲緩。
“蘇凰!”唐曦喊道,“戰(zhàn)斗,或者放棄?!?
蘇凰楞了一下,美艷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隨即一尾巴抽了過去:“我可去你的!真以為老娘怕你這條小毛蟲?”
唐曦欣慰地一笑,她沒看錯,蘇凰果然是戰(zhàn)斗型的。
空中的美女蛇和黑蛟纏斗在一起,而云棲的笛音仿佛為黑蛟全身掛滿了遲緩、僵直、致盲、暈眩、催眠各種負面狀態(tài),偏偏聽在唐曦和蘇凰耳中就神清氣爽,無論怨氣還是靈力的回復速度都更快三分。
“起!”唐棲一擊掌,之前布置在湖面上的封印發(fā)動,騰空而起。
正和蘇凰用尾巴互抽的黑蛟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寧愿放棄了嘴邊的美食,便要重新鉆回湖里去。
可唐曦早有準備,封印是布置在下方的,那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符文組成的巨大漁網幾乎覆蓋了整個湖面,黑蛟非要往湖里鉆,幾乎是自個兒一頭撞進了網里。
“這可是你自投羅網。”唐曦笑起來,手一抽,大網翻起,層層疊疊裹住了黑蛟,瞬間把它纏得像個粽子。
笛音從舒緩一下子急促起來,肉眼可見的怨氣化作第二張網再次裹了上去。
蘇凰一看機不可失,立刻沖上去,爪子和尾巴一起上,而且刁鉆地全往黑蛟之前被雷符劈開堅硬鱗甲的地方招呼。
黑蛟痛得慘嚎不止,巨大的身軀猛地一掙,重重地砸在湖面上,濺起一篷水花。
蘇凰是鬼不會被淋濕,不過站在岸邊的唐曦就沒這么好運了,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透心涼。
“糟糕,力氣怎么這么大!”唐曦臉色一變,雙手抓著半透明的靈力線,用力往岸上拖,手背上都能看見爆起的青筋。
黑蛟碰到了湖水,北云棲的笛音妨礙的動作一下子靈活了不少,甚至身上的傷口也滋滋冒著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唐曦暗罵了一聲,指尖還沒愈合的傷口在靈力線上一劃——殷紅的血珠順著靈力線融入網中,一條條的符文頓時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流轉起來。
淺紅、粉紅、深紅。
靈力網整個兒變成血色的一瞬間,唐曦猛地用力一抽,怒道:“臭長蟲,你給我上來!”
“呯!”已經半身入水的黑蛟居然被提了起來,就像是一尾被漁夫撈起來的魚,“啪”一下甩在岸上不停地蹦跶。
蘇凰抽了抽眼角,一臉驚悚。
我家主人明明長得那么可愛怎么那么暴力啊啊啊啊??!
太、太、太帥了!
“金烏符!”唐曦打出兩道符咒,在半空中炸開,仿佛太陽的光芒將山谷照得亮如白晝。
黑蛟身上那點水跡幾乎瞬間被曬干,掙扎的力道也弱了。
“咔嚓咔嚓?!标柟庀У耐瑫r,上百道怨氣鎖從地底冒出來,將黑蛟一寸寸固定,笛音戛然而止。
“辛苦了?!碧脐厣陨运闪丝跉猓€是不敢松開手里的靈力線。
“臭蟲?!碧K凰憤憤地用尾巴抽了黑蛟一下,忙著整理自己的頭發(fā),抱怨道:“真討厭,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不知道禮讓女士嗎?活該被封印了這么久還找不到媳婦兒!”
“這要怎么處置,封印回去嗎?”云棲握著青玉笛走過來。
“不妥?!碧脐亓⒓磽u頭,“現(xiàn)在的清溪峽是游人如織的景區(qū),就算封了山谷,也不是沒有夏爽那樣的人。不讓進非要進。再說了,除非真的去亞馬遜或者中國東北的大山深處,否則真找不到一個安全的封印場所?!?
云棲默默無語,從封印中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個末法時代,妖魔鬼怪早就被當初弱小的人類擠占得沒有生存空間了。
“害人的東西,宰了算了?!碧K凰隨口道。
“憑什么?憑什么?”黑蛟不服輸?shù)貟暝?,嘴里發(fā)出嘶吼,但奇怪的是,一人兩鬼竟然都聽懂了它的意思。
“就憑我贏了,你輸了,技不如人就該服輸!”唐曦理所當然道。
“你們以多欺少!”黑蛟很憤怒,“那天師,有本事你和我一對一較量一番,若是你贏了,本座就答應臣服于你,供你差遣!”
“蘇凰,你把它的腦殼打壞了嗎?”唐曦回頭問道。
“都說了打人不打臉,我可沒朝它腦袋上招呼!”蘇凰一挺胸,理直氣壯又去抽黑蛟,“你都幾百還是幾千歲,你和我主人單挑不是以大欺???你怕不是蠢死的吧!雙標狗!”
“蘇凰,你也被打傻了嗎……”唐曦扶額。
“哈?”蘇凰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