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到了市局門口時,已經(jīng)有一個警察等在哪兒，正來回踱步，看到有輛出租車停下,趕緊跑過去。

唐曦下車,想了想道：“小劉警官？”

“唐小姐還記得我呀?！本炖懔艘幌滦ζ饋怼?

“上次在北城工業(yè)園門口看見過，聽楚隊這么叫。”唐曦道。

“唐小姐記性真好,進來吧，楚隊等著了?！毙⒃谇懊鎺?。

這時候，市局大部分人都早已下班,也就重案組的樓層還亮著燈。

上了摟，小劉還在感嘆：“這么晚了還讓唐小姐跑警局，真是很不好意思。”

“沒事，身為優(yōu)秀市民，協(xié)助警方辦案是應盡的義務啊?！碧脐匦Σ[瞇地看向走廊另一頭，“是吧,楚隊？”

楚離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手里還拿著個大號保溫杯,顯然是走出來打水的，看到她，隨手抓了抓頭發(fā)，轉(zhuǎn)身道：“進來吧?！?

小劉敬了個禮，去忙自己的活了。

今夜的重案組注定每個人都是個不眠夜。

唐曦跟著楚離走進組長專用的單間辦公室。

“隨便坐，要喝點什么？”楚離問道。

“奶茶?！碧脐亓⒖檀鸬馈?

“你覺得我這里會有那東西？”楚離詫異地看她。

“你什么都沒有,還問我喝什么？”唐曦怒視他。

“客氣一下而已?！背x放下杯子,拿出手機點了點。

沒一會兒，有人敲了兩下門進來，是個漂亮的警花,笑瞇瞇地揚了揚手里的瓶子：“楚隊，這個點，奶茶店都關門了，不過樓下小賣部有瓶裝的要不要？”

楚離詢問地看向唐曦。

“要！”唐曦甜甜地笑，“謝謝姐姐?！?

“哎，這么晚了辛苦你了?！本ǜ袊@道，“我們楚隊就是不通人情，半夜三更叫個女孩子過來市局，連明天都等不及。”

“行了行了，你出去?！背x沒好氣地把人轟了出去關門。

“楚隊，對女孩子這么兇，你找不到女朋友的?！碧脐刂肛煟岸?，重案組的警花姐姐可是稀有物種！”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背x皮笑肉不笑。

“真的？誰這么想不開！”唐曦脫口而出。

“她嘍。”楚離往身后一指。

“……”唐曦面無表情。

墻上掛著的是巨大的警徽，這是準備和警察事業(yè)談戀愛，一輩子不離不棄的那種嗎？

“好了，歸正傳?！背x在她對面坐下，打開一本筆記本，“這不算是正式詢問，就是了解一下情況，我沒開攝像頭和錄音筆，就記錄一下要點，可以吧?！?

“嗯。”唐曦點頭表示沒問題。

“你先看看這個?！背x丟給她幾張照片。

按照順序，第一二張是白天在停車場上拍的，后面兩張是交易中心大廳，應該是從監(jiān)控里截的圖。但是，讓唐曦有些意外的是，每張照片都把那女子照得很清楚，卻都沒拍到她老公正臉。

“這男人有問題啊?！碧脐刈哉Z道。

“很敏銳?！背x拍了拍手，又道，“我們查過所有的監(jiān)控，沒有一個拍到他的正臉，沒有反偵查意識的人是做不到這點的，所以從車牌號追查到他的下落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這個男人就應該是第一嫌疑人了?！碧脐氐馈?

“是啊?！背x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如果是她老公故意拿走了她的藥，讓她病發(fā)，確實是可以實行殺人的，案件本身并不困難?？墒沁@無法解釋一個剛剛還活蹦亂跳有力氣在警局大吼大叫的女人，尸體已經(jīng)死亡一天以上。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是沒法結(jié)案的?！?

唐曦沉吟了一下，繼續(xù)往下看。

后面的照片其實有點□□，拍的是尸體。要不是楚離一力擔保，警方也不可能把這種照片給一個未成年的女生看。

唐曦左看看，右看看，眉頭皺得死緊。

“這兩張照片拍攝時間間隔不到一小時?！背x補充道。

唐曦徹底明白了警方的為難了。

左邊的照片里，女人的容貌還栩栩如生，就好像睡著了一樣，應該是剛剛死亡時拍的，然而不到一小時，第二張照片上的人已經(jīng)肌肉枯萎，遍布尸斑了。

“法醫(yī)室里現(xiàn)在還吵著呢?！背x一攤手，“你能不能確認，這就是你白天遇見的那個女人？”

“看照片看得出什么?！碧脐匕颜掌郎弦蝗?，“楚隊，我能看看尸體嗎？”

楚離怔了一會兒才古怪地看她：“不怕？”

“怕什么?！碧脐財Q開瓶蓋喝了一口奶茶，不以為然道，“尸體又不會動，哪有活人可怕。”

楚離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沒有回答。

給一個高中女生看尸體照片也罷了，直接去看尸體——明天局長該不會想削死他吧？

“楚隊，尸體的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吧？”唐曦淡定地問道。

“你知道什么？”楚離的目光一下子嚴厲起來。

“你們從清溪峽打撈尸體的那天，我跟程少在一塊兒。”唐曦道。

楚離的臉色變了變，隨即一聲低咒：“所以我最討厭案件牽涉到這些豪門世家?！?

如果是個普通百姓，還能強制驅(qū)離現(xiàn)場，可程家是清溪峽的老板，自己看見了還不算，居然把這種事都告訴小女朋友！

唐曦只當沒聽見。

“沒錯，不過這不是第二起，是第三起?！背x揉了揉眉心，“在清溪峽之前，還有一具呈現(xiàn)迅速老化的身體，挖出來的時候還新鮮著，但不到幾小時就變成了一堆骨頭！你能想象那種場面嗎？”

唐曦想了想，謹慎地問道：“楚隊去調(diào)查過了嗎？第一起案子我不清楚，但是第二起案子我關注了，一個女人失蹤了這么久，居然沒人報案的嗎？”

“陸美華是自己去公司辭職的，也跟朋友說了跟男朋友分手了，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回老家發(fā)展。當然不會有人找她?！背x無奈道。

“你說什么？”唐曦目光一縮，聲音都響了。

“嗯？”楚離反問道，“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陸美華去辭職是幾號?！碧脐刈穯?。

“九月二號?！背x回答了她，目光卻緊盯著她，偶爾閃過一絲流光。

果然，這個小姑娘能帶來驚喜啊。

唐曦很糾結(jié)。

按照陸美華的說法，她最后的記憶是和未婚夫一起吃飯，未婚夫還向她求婚了，哪來的分手？也不可能突然去辭職回老家。最重要的事，吃飯那天，是八月三十一日，比起楚離說的九月二日，當中有兩天半的時間誤差！

或者說，之后那個去辭職，還大大方方跟所有朋友告別的“陸美華”究竟是誰？

再深入想，如果這次案件的女人確實在一天前就死了，那今天自己看見的又是誰？

前兩起案子，因為時間太久，法醫(yī)很難把死亡時間精確到具體日期，只能估算一個上下誤差兩三天的時段，所以所有的疑點只集中在尸體迅速老化這一點上?？傻谌鸢缸拥乃勒呔椭苯铀涝诹司帧?

唐曦的心思越想越活絡。不是的，女人被警察帶走是個意外，如果沒有蘇凰的惡作劇，她應該是在交易中心留下了足夠讓人印象深刻的痕跡后失蹤，等過個一兩個月的，她的尸體會在某處被發(fā)現(xiàn)，警方一調(diào)查，很容易就會查到她是在離開交易中心后才死的，很多目擊者都能證明，而自己就是最有力的那個證人。

“唐小姐？”楚離敲敲桌子提醒。

唐曦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點為難。

她手里掌握著很關鍵的證據(jù)，可以糾正整個警方錯誤的調(diào)查方向，可問題是……怎么交給楚離呢？她理應不認識陸美華，總不能說是陸美華的鬼魂告訴她的？

“唐小姐如果有什么發(fā)現(xiàn)，還是讓警方去調(diào)查比較妥當。”楚離委婉地提醒。

“我要見見尸體，然后才知道我猜得準不準?！碧脐氐馈?

楚離跟她大眼瞪小眼。

許久，終于還是楚離敗下陣來，說了句等著，就開門出去了。

唐曦摸了摸手上第三顆空白的木珠，順手加固了封印，不讓里面的鬼出來。

她來之前，臨時將陸美華收進了手串內(nèi)，然而警局這種地方，最是正氣凜然，普通的鬼根本不可能進來，就算呆在養(yǎng)魂木里，唐曦還下了好幾道封印保護的。陸美華要是真跑出來，怕是瞬間就要被浩蕩陽氣沖得七零八落。鬼要在警局、軍營、監(jiān)獄這一類的地方暫時存在，要有一個前提——尸體也在。

很快，楚離打開門，對她一努嘴。

“楚隊這么快申請完了？”唐曦笑瞇瞇地跟上。

“別鬧了，誰會批準一個高中生去看跟自己非親非故的尸體?！背x翻了個白眼。

果然，法醫(yī)室里一個人都沒有，連監(jiān)控都關掉了。

“快看，我只能切掉監(jiān)控五分鐘?！背x道。

“不用五分鐘，我要看的已經(jīng)看到了?！碧脐刂辉陂T口掃了一眼便道。

“這就行了？”楚離抽了抽嘴角。

早知道這么容易，他犯得著騙開法醫(yī)，關掉監(jiān)控嗎？只要帶她“路過”法醫(yī)室，然后開門進去裝作說幾句話，讓她在門口看一眼不就得了！

“你又沒問?！碧脐匾荒槦o辜。

“好吧好吧，所以你到底看出什么了沒?！背x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