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方天蕓和任輕兩個女孩子哭得凄凄慘慘，旁邊的人和鬼都是一片沉默。

唐曦用靈力包裹著一團純白色的魂魄，小心翼翼地送進一粒養(yǎng)魂珠里。

“這是溫老的魂魄？”顧冉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碧脐鬲q豫了一下,把養(yǎng)魂珠交給了方天蕓,“蕓姐,你收著吧。溫老的魂魄有點弱,我放在里面溫養(yǎng)，如果這次我們贏了,一起送他去轉(zhuǎn)世。”

“嗯！”方天蕓死死攥著養(yǎng)魂珠,用力點頭。

對于pei的年輕人來說，溫老就是他們所有人的長輩,這個老人，把一生的精力和感情都傾注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拿著吧，溫老的遺物?！碧脐匕压酀M了靈力的鋼筆交給楚離。

顧冉走上前，默默從她手中拿走了另一個靈力抑制環(huán)：“我也去。”

“好?！碧脐攸c頭。

“救護車在幻境外面，是不是……”楚離遲疑道。

“送到殯儀館吧,等你們回來,事情完美解決，再開追悼會告訴溫老一聲?！狈教斐?jīng)Q定。

身后，大樓轟然倒塌,靈火在失去燃料后，開始慢慢熄滅。

顧冉上前一步，仿佛是發(fā)泄似的,水咒傾瀉而出，兩條水龍沖入火海。

“這滅不掉的，別浪費靈力了?！狈教斐降馈?

顧冉?jīng)]說話，直到水龍耗盡靈力,在火焰中消散。

“走吧。”唐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還有我們的事要做，沒時間哀悼了?！?

“你們盡管去，這邊交給我來?！狈教斐秸f道。

唐曦應(yīng)了一聲，召回了放出去的鬼使。

隨著芍藥收起幻境，汪翎也帶著其他在外處理事件的成員趕回來，接手了屏蔽工作。小區(qū)的住客的記憶都被謝長安替換，這會兒都陸續(xù)返回了家里，往這邊匯集的消防車、警車也散開，只留下了兩輛救護車，確認(rèn)了沒有需要運送的傷員后，回去了醫(yī)院。

小區(qū)再次恢復(fù)寂靜。

楚離走在最前面，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唐曦回頭看了一眼沉默的顧冉，剛想說什么，自己的手機也震了震。

解鎖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居然是汪翎發(fā)過來的長長的郵件，一邊看，腳步也慢下來。

“……好，我知道了?！背x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人沒跟上來，回頭看過去，卻見唐曦和顧冉停在不遠處，湊在一起看手機屏幕，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yán)肅。

“小劉已經(jīng)把倉管那個小姑娘帶回了重案組，據(jù)她說……”

“吶，楚離，你信不信一個為國為民嘔心瀝血的英雄，突然會變成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唐曦忽然道。

“嗯？”楚離一怔，下意識地接下去說道，“除非是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吧，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人性是復(fù)雜的。就像是趙局，他剛?cè)刖鐣r難道不是一個滿腔熱血的正義刑警嗎？時間，權(quán)勢，金錢，感情，都會改變一個人。不忘初心四個字，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唐曦沉默了一下，轉(zhuǎn)過手機屏幕給他看。

“果然和小米那個小姑娘說的一樣?！背x一挑眉，并不意外。

“部長他……圖什么??？”顧冉抓著亂糟糟的頭發(fā)無奈道。

“這就只能問本人了?！碧脐芈柫寺柤?。

“先回去吧?！背x拿出車鑰匙按下開鎖。

回到家，唐曦指了指客房道：“房間借你，去洗洗干凈。”

“哦?！鳖櫲诫S手摸了一把臉，蹭了一手黑灰。

幸好是半夜，要不然這副模樣在電梯里遇見別的住客都能嚇?biāo)廊肆恕?

“我拿件替換衣服給你?！背x比了比他的身高，回房去找衣服。

“這是畫完了？”唐曦又來到餐桌邊。

“唔?！背倘A英躺在沙發(fā)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十米長的畫紙，只剩下最后不到半米的空白。

“等天亮了，我拿去叫人印在布上?！迸崆逯戮砥甬嫾?，一邊說道，“地府不知道什么情況，但既然有人阻撓，很有可能要戰(zhàn)斗，這畫卷太不牢固了，怕是擦一下就要粉身碎骨?！?

“這倒是?！碧脐攸c頭表示同意。

“都早點休息吧，我們要盡快行動?！背倘A英說道。

唐曦忽的轉(zhuǎn)頭，驚詫道：“你也去？”

“我不覺得我手無縛雞之力，在這里等待太難熬了?！迸崆逯抡J(rèn)真地看著她。

“可是……”唐曦很猶豫。

那是地府，還要穿過九幽地闕，程華英是黑無常轉(zhuǎn)世，楚離需要畫陣圖，顧冉是攔不住而且實力不弱，可再帶上裴清致……這還有一個需要保護的韓臻呢。

“讓他去唄?！背倘A英懶洋洋地道，“這么多功德，出不了事的。”

唐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程華英逼著眼睛養(yǎng)神，似乎剛才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

“我陪你一起，無論生死?！迸崆逯碌吐暤溃靶￡?，如果你失敗了，我們本來也沒有明天不是嗎？”

“好。”唐曦終于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裴清致和顧冉出門去印陣圖，楚離去警局幫助譚局整頓內(nèi)部，穩(wěn)定人心，程華英則是以“元神損耗太過要休息”為由，根本就沒醒過。只有唐曦，絲毫沒有要去決戰(zhàn)的自覺，一如既往地去晨跑，中午給韓臻打了個電話約定時間，下午收拾能用的東西。

就算是去地府，可誰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至少活人是要吃飯喝水的，她不覺得地府有能給活人吃的東西。

黃昏時，程華英才打著哈欠走出來，看到客廳里的一圈人和鬼，問道：“要走了？”

“宜早不宜遲，難不成還要特地選個黃道吉日？”唐曦一聲嗤笑，“反正我算卦這科就沒及格過，我宣布，我選的日子，就是黃道吉日！”

“那就走吧。”程華英伸了個懶腰。

一行人開了兩輛車出發(fā)前往新城。

因為前幾天下雪的關(guān)系，路邊還堆著掃起的雪堆，而新城因為年里人煙稀少，小路甚至沒有清理積雪。

最后還是程華英用一道符咒炸開了窖井蓋上的冰雪，打開通路。

“這里，不像是這兩天有人進出過的樣子?！背x打開手電，一邊說道。

“地下水系統(tǒng)是相連的，也許他不是從這個入口進來的?！弊詈笙聛淼某倘A英把窖井蓋拖過來，虛掩在上方，以免有人經(jīng)過時不小心踩空。

唐曦來過一次，熟練地走在最前面，一邊問道：“說起來，靈力抑制環(huán)只有兩個，我和顧冉用了，程二叔你打算怎么過去？”

“唔……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背倘A英嘆了口氣。

不過卻沒有細說。

“這地方……動物尸體是不是又多了不少？”楚離忽然道。

“陰氣泄露得更快了?！敝x長安出現(xiàn)在他們身側(cè)，憂慮道，“按理我的封印至少可以保三個月到一年，不該這么快就失效?！?

“說不定對方的目的就是想要毀滅世界呢?！碧脐胤藗€白眼。

沒多久，他們就回到了當(dāng)初的路口。

楚離上前檢查了一下，皺眉道：“上次之后，有人進出過，而且……多了個腳印，是女人的?！?

“唐晶。”唐曦沉聲道，“他果然把唐晶帶來了?！?

“你們說的那個人，到底要晶……唐晶干什么？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這你不是最清楚嗎？”韓臻忍不住看向唐曦。

“就因為我最清楚啊?！碧脐爻烈髁艘幌虏诺溃疤凭芷鸬淖饔?，一是封印，二是獻祭，現(xiàn)在還不能斷定那人的最后目的，但可以肯定，獻祭先不說，唐晶必死無疑。封印……唐晶同樣很大可能會死。”

“這是一條人命！”韓臻驚怒道。

活在和平世界的少年顯然無法接受，何況到底是付出感情真心喜歡過的女孩。

“他手里成千上百的人命，哪會在乎再多唐晶一個?！碧脐卮鸬馈?

“好了，該出發(fā)了。”楚離緊緊肩上裝著畫軸的長型圓筒，回頭問道，“程二叔，你可以說你準(zhǔn)備怎么辦了？”

“哦，就這樣?！背倘A英說著，忽然整個人一歪，順著墻壁滑下，坐在墻角。

“程二叔？”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看不見的韓臻。

一縷魂魄慢慢從程華英的身體里飄出來，黑衣長袍，頭戴高帽，手里一面招魂幡，只是臉還是程華英的那張臉。

“你……”謝長安有些驚訝。

“我是真正轉(zhuǎn)世輪回，雖然拿回了記憶，但容貌不會變回去了——我是不是比以前那張臉更加英俊瀟灑了？”程華英笑嘻嘻地轉(zhuǎn)了個圈子。

“行了，你倆都給我進去！”唐曦一抬手，將黑白無常一起收進了手串里，隨后拿出靈力抑制環(huán)，扣上之前，遲疑了一下，一拍腦袋，“差點忘了?！?

“我……”韓臻剛吐出一個字，就覺得眼睛一涼，似乎視線一下子清晰起來。

沒看見什么妖魔鬼怪，但卻被不遠處那個黑洞似的漩渦嚇了一跳，忍不住道：“我們要從這里面進去？”

“怕了？”唐曦問道。

“不怕。”韓臻瞪回去。

“我沒諷刺你?！碧脐卣J(rèn)真道，“恐懼是人的本能，放棄也是一種勇氣，沒人會怪你。反倒是勉強自己，萬一出亂子會更麻煩?！?

韓臻一愣，沉思了一陣，還是搖搖頭：“答應(yīng)你的時候我就考慮過了，再說，既然你說我和唐晶有一樣的東西，顯然我也不能真正置身事外，還不如現(xiàn)在就幫你一把，也是幫我自己?！?

“那就走吧?！碧脐乜凵响`力抑制環(huán)，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跨進了漩渦。

隨后是楚離和裴清致，再后面是韓臻，最后是顧冉。

“這里面……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唐曦試了試能說話。

明明是一片漆黑，卻詭異地能看清前后的人，只是上下前后左右全是空蕩蕩的，仿佛一片虛無，腳下也完全沒有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你確定我們在往前走？這里方向感太弱了。”楚離道。

“顧冉看著點，只要我們走在一條直線上，就沒有偏離方向。”唐曦提高了聲音。

“了解?！弊詈蟮念櫲酱鸬馈?

隔了一會兒，裴清致開口道：“表停了，這里的時間難道是靜止的？我甚至無法感受到底過去了多久。”

“10分鐘?！背x答道。

“你怎么知道？”韓臻奇怪地問道，他甚至有種感覺，已經(jīng)走了幾個小時那么漫長，居然才……10分鐘？

“腳步。”楚離淡淡地道，“我們目前的速度，大約是一秒兩步?！?

“……”所有人都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