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蕭勝天卻緩慢地挪過來視線，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之后才道：“在你眼里，只有這個嗎？在這里瞎想，人家姑娘的名譽受損，你拿什么賠？”

秀菊一噎，他說得好像真得一樣，難道他們真得沒什么？

蕭勝天：“不要讓我聽到任何閑碎語，不然你知道我發(fā)狠了會做出什么事？”

說完這個，他徑自進(jìn)門去了，陳舊古老的紅漆大門在秀菊面前關(guān)上了。

秀菊愣愣地想著剛才蕭勝天的狠話，一時心都碎了。

他是個狠人，兩年前因為和人一不合，差點把人骨頭都打碎了。

她是親眼看到過的。

**************

一路回到家里后，心依然狂跳，她知道今天自己有些過分了，竟然進(jìn)了他家里和他說話，她回想著剛才的事，抱著那本《國富論》在屋子里來回走，到了后來，到底是平靜下來，翻開來看。

繁體的字，她連蒙帶猜也能認(rèn)識，大致看了一會，這才平靜下來。

之后又翻出來英文的那本《國富論》對照著看，看人家怎么把那些晦澀的英文翻譯成中文句子，也對照著看這個單詞什么意思，那個句子怎么表達(dá)的。

遇到一些她覺得包含了特殊固定短語和語法的句子，她也會默念幾遍背下來。

如此學(xué)了一會，總算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也讓自己不再去想蕭勝天，去想今天自己的莽撞。

這時候她娘過來了，探頭一看，她竟然在學(xué)習(xí)，嘆了口氣：“沒聽到外面動靜，我還以為你還在外面看煙花呢，竟然又學(xué)上了，啥時候回來的？”

顧清溪：“回來一會了?！?

廖金月：“別學(xué)了，趕明兒還得早起，今天元宵節(jié)，也就歇這么一晚上?！?

顧清溪點點頭：“好，那我早點睡?！?

一時想起來：“對了，咱們碗還在蕭勝天那里，娘，改天讓他送過來還是你自己過去拿，你記得這事?！?

廖金月：“當(dāng)然記得！”

一時又說起來，她還是感慨蕭勝天這孩子如何如何可惜：“看著挺聰明的，聽說他奶奶還去過國外，人家那是了不得的人家，趕上這年頭不好，可惜了，可惜了。”

顧清溪垂著眼，也不說話。

廖金月只以為女兒是和兒子一樣嫌棄這人，只好不說什么了。

顧清溪捧著那書，默了好一會，才起來洗漱打算睡覺。

****************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外面濕濛濛的，窗戶上也聚攏起來一層似霜似霧的白汽，顧清溪穿好衣服起身過去看，原來是雨夾雪。

晶瑩的雪花和斜飛的細(xì)雨交織著飄落，從院子籬笆往外看，只覺天地茫茫，遠(yuǎn)處的樹和山都變成了奇幻模糊的形狀。

顧清溪心里有些懶懶的，在這種天氣，人難免生了惰性，恨如果能喝一口熱湯，捧著一本心愛的書，聽著那雨雪聲讀書，該有多愜意。

不過她到底是起來，準(zhǔn)備著去學(xué)校了。

她娘早就起來做飯了，灶房里的風(fēng)扇拉得起勁，爐灶里燒得咯嘣作響，熱騰騰的一鍋子棒子面餅就這么出爐了。

往常她家都是吃高粱面，高粱面是暗紅色的，剌嗓子，并不好吃，棒子面餅就想多了。

拿一個在手里，一面金黃，一面烤得酥脆，望著外面的雨雪交加輕輕地嘗一口，香美軟糯。

顧清溪想，天底下最好吃的棒子面餅，就是這大冷天剛出鍋的吧。

依然是提了好大一尼龍兜，掛在車把上，她哥哥又幫她收拾了別的，她娘還給她又系上一個大厚圍巾，然后洋車子沉甸甸地上路了。

一路上還算順利，這雨雪落在路上就化開了，但凍僵的泥路并不會因為變泥濘，騎起來也不會打滑，沒多久就到了縣城。

她哥哥叮囑了一番，最后塞給她一個小紙包：“給你的，壓歲錢?！?

顧清溪笑了：“我都多大了，還要什么壓歲錢！”

顧建國：“你還沒結(jié)婚，沒結(jié)婚的妹妹永遠(yuǎn)是小孩子，以前條件差，咱講究不起，現(xiàn)在好歹日子好多了，就想給你壓歲錢了，你一個人在縣城上學(xué)，我們在家里也不懂你的事。平時在學(xué)校，看到啥，別人買的，你也買，不要太委屈自己。”

天沁涼沁涼的，顧清溪站在那雨雪之中，透過被雪朦朧了的視線看向自己哥哥。

哥哥這個人老實木衲，并不太愛說話，現(xiàn)在說這些，聽得顧清溪鼻子泛酸。

她抿唇笑了下：“知道了！”

一時告別了哥哥，回到宿舍，打開看了看，里面竟然有十五塊錢，還有五斤糧票，這相當(dāng)不少了。

她有心想退回去，畢竟之前哥哥已經(jīng)給過自己一次錢，況且嫂子那意思是要來縣里醫(yī)院做檢查，難免要花錢，家里雖然掙了一些，但也沒發(fā)財啊，不過跑回去看看，她哥哥自然早就走了，只能作罷。

宿舍里的人都陸續(xù)來齊了，閆淑靜馮紅英兩個縣里的也都來了，大家有說有笑地收拾著東西，彭春燕把從家里帶來的炸果子分給大家，那果子是用油炸過的面食，暗紅色的，吃著粘牙，非常甜，大家都贊不絕口。

閆淑靜卻神秘兮兮地打開一個盒子：“給你們嘗嘗這個?！?

大家好奇地看過去，卻見是暗棕色的，一塊一塊地碼在那里，都有些納悶這是什么。

顧清溪卻認(rèn)出，這應(yīng)該是巧克力。

她笑著說：“這個是不是就是英語里說到的chocolate？”

她這一說，大家都看向她，閆淑靜細(xì)想了下：“chocolate？巧克力？好像真得是呢！”

發(fā)音都一樣的。

這話聽得馮紅英和彭春燕好奇了，都圍著顧清溪問。

顧清溪道：“我就是看書中提到了chocolate，說了大致樣子，但具體什么樣，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著淑靜拿出的這個挺時髦的，像是國外來的，就瞎猜的?！?

閆淑靜卻是欣賞地看著她：“這個中文名叫巧克力，英文名如果是chocolate，那就是音譯的了，應(yīng)該是沒錯。清溪，你好淵博，這都懂。”

說著，她將巧克力分給了大家，正好胡翠花也在，就也分給胡翠花一塊。

巧克力香甜醇厚，略帶著一點點苦的巧克力，好像是進(jìn)口的。

大家都贊嘆連連，圍著閆淑靜問這巧克力到底怎么回事。

一時熱鬧過了，也該去上課了，這時候雨雪已經(jīng)停了，校園里清新怡人，淺淡的一抹雪覆在隱隱萌芽的小樹上，如同罩上了加絨的小帽兒，只是風(fēng)一吹，那蹙雪便飄灑在空中，化作了一抹白色霧氣。

顧清溪她們路過宿舍拐角處時，還有一處樹叢竄出來一只雀兒，在雨雪后的青石板上蹦蹦跳跳，之后被她們驚到，撲棱一聲飛走了。

上完上課，先是宣布了去年的期末成績，說了全年級排名，顧清溪是第一名，當(dāng)宣布的時候大家自然都看過來，羨慕的敬佩的，但也有好奇的。

老師特意提到了顧清溪的英語和語文成績提高很快，說“大家不要不重視英語，以后改革開放了，英語很重要”。

然而老師這么說的時候，大家一臉漠然，畢竟英語高考100分，會按照30%的分值計入高考，你努力地學(xué)，從60分提升到了80分又怎么樣，折算一下對高考的影響只有6分，有那功夫，多背背數(shù)理化公式也好吧，這個年頭大家還是認(rèn)數(shù)理化，學(xué)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顧清溪聽到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那英文課本上，心里卻是想著明年就要改革的事，她當(dāng)然也想過，萬一這次高考改革并沒有像上輩子那樣會如何，但即使不改革，學(xué)好英語也挺重要的。

□□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年代，掌握英語，將來出國深造時候沾光，即便不深造，英語好做外貿(mào)，那也是走在時代前列了。

中午吃完飯后，閆淑靜彭春燕兩個恰好都在，顧清溪便有意無意地提起來農(nóng)村的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

“現(xiàn)在要改革開放了，以后咱們國家會發(fā)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吧?！彼χf了一句。

“是?！遍Z淑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顧清溪，她覺得顧清溪是沉浸在讀書中的人，沒想到還關(guān)心這個，便笑著說：“我經(jīng)常聽我爸提這些事，說現(xiàn)在要解放思想，要改革開放。”

“得，你們怎么都講究起這個來了！”彭春燕翹著腿兒，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不過我倒是盼著改革開放，到時候咱的武俠小說能隨便看了，我聽說對岸不但有金庸，還有別的大師！”

顧清溪聽著很無奈：“春燕，你就不能想想學(xué)習(xí)，小心下次還是考不好！”

彭春燕聽得頭疼，很無奈地說：“這不是還沒到考試的時候嗎？”

顧清溪繼續(xù)將話題扯回來：“要改革開放了，所以我想著，我們還是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英語，這不是要改革開放嘛，改革就是對內(nèi)的經(jīng)濟(jì)改革，開放就是要大開國門，對外開放，就像淑靜給我們吃的巧克力，那個多好吃啊，那是進(jìn)口的，國外買的?！?

說起巧克力，閆淑靜倒是頗有些感悟：“清溪，我真佩服你，我都不知道巧克力的英語是什么，你竟然知道.”

顧清溪：“都是看英語書偶爾看到的，反正多看看書，學(xué)好了英文，也了解了外面的世界。我想著，雖然現(xiàn)在英語在高考中只有30分，但英語學(xué)好了，以后用處大了，開放了，要對外交流，對外交流哪能不用英語，人家英語是聯(lián)合國語呢?！?

這話讓閆淑靜更加意外了，她覺得顧清溪說得這些話很有想法，她用到了“對外交流”這個詞，隱約記得她爸聽得廣播中好像也出現(xiàn)過這個詞。

他爸有一個戲匣子，沒事就聽新聞聽廣播，她偶爾能聽到一耳朵。

她皺眉，細(xì)想：“以后英語應(yīng)該會越來越重要吧。”

顧清溪知道自己說太多也不合適，便退了一步：“我也是這么瞎想的，反正我對英語感興趣，喜歡學(xué)，就覺得學(xué)好了應(yīng)該有好處，至于以后如何，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又不說對外交流了。”

然而閆淑靜卻已經(jīng)動心了：“清溪，那我也和你一起學(xué)英語吧，你帶帶我。”

顧清溪點頭：“好啊，那我們一起讀得了，怎么樣，春燕？”

既然說好了一起讀，第二天上課，三個人早早起來，約好了去操場外面讀英語，不過這么一讀就發(fā)現(xiàn)問題了。

一個是外面太冷了，凍得人哆嗦。

一個是閆淑靜和彭春燕的英語確實不好，許多單詞都不認(rèn)識。

彭春燕打著哈欠受不了了，她晚上熬夜看小說，早上哪起得來，很快就不干了。

閆淑靜羨慕地看著讀了一口流利甚至能順口背出來上面句子的顧清溪，有些羨慕地說：“你真厲害，怪不得你英語能考那么多分，我比你差多了，好多單詞我都不認(rèn)識，沒見過?！?

顧清溪倒是覺得沒什么：“熟能生巧，沒事多看多讀就行了。你從今天開始和我一起讀，我們一起進(jìn)步，不會的我慢慢教你。”

教閆淑靜，一個是真心希望她提高，另一個則是自己在教她的過程中，也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足，加深自己的印象，這是利己利人的好事。

閆淑靜想起來宿舍里這環(huán)境，一個是不能經(jīng)常讀，太引人注意，另一個是宿舍里還有紅眼病，萬一再來個告發(fā)查宿舍之類的呢？

她靈機一動：“要不這樣吧，我也不是一直住宿舍，會有一兩天回家住，你和我一起住我家吧，到時候咱們可以放心大膽好好學(xué)英語了！”

顧清溪：“那肯定不合適吧，哪能跑到你家，太打擾了?！?

閆淑靜卻很是認(rèn)真：“清溪，我不是和你開玩笑呢，你那次說了后，我確實覺得我應(yīng)該好好學(xué)英語，現(xiàn)在我英語水平比你差，得向你學(xué)習(xí)，還指望著你教教我，可現(xiàn)在不是沒地兒學(xué)嗎？我家現(xiàn)在才分的房子，從原來筒子樓里搬出來了，住的是兩居室，我自己單獨一個臥室，到時候你和我住一屋?！?

顧清溪聽著，還是覺得不太合適：“叔叔阿姨那里呢？”

閆淑靜一笑：“你放心好了，我爸我媽一心只想著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他們也聽說過你，知道你學(xué)習(xí)好，巴不得我和你交往呢，如果他們知道你來我家住，肯定挺高興的。”

她沒說的是，其實她爸媽之前就聽說過顧清溪學(xué)習(xí)好，讓她和顧清溪學(xué)習(xí)，但是她當(dāng)時不屑，覺得顧清溪有些清高，不太想去親近，而現(xiàn)在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可能有些誤解。

顧清溪還是覺得不好太麻煩人家，到底還是推辭了。

誰知道當(dāng)天閆淑靜回家后，閆淑靜媽媽竟然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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