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夜雨中的助人為樂
和蕭勝天在一起的感覺是美好而甜蜜的,仿佛一場籠罩著輕紗薄霧的夢,心萌萌而動,身酥意軟,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愉悅感,以至于讓她幾乎忘記,那些虛度的年華,也忘記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叫陳昭,上輩子她是嫁給這么一個人的。
現(xiàn)在,夜色模糊,雨幕朦朧,在拖拉機前燈的照射下,在水汽反射的刺眼光芒中,她清楚地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陳昭。
那是一輛驢子拉著的板車,板車旁邊站著陳昭的父母和妹妹,他們都滿臉焦急。
她的視線落在那板車上,板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厚重的棉被,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陳昭。
她一直記得,上輩子她和陳昭結(jié)婚的那天晚上,陳昭喝了一些酒,結(jié)果就此犯了病,犯了病,去醫(yī)院看,從此后就再也沒好過。
當然偶爾間也疑惑過,怎么就那么一樁小事,這個人的身體就不行了,只是陳昭的父母之鑿鑿,說他身子一直很好,說結(jié)婚時候被人灌酒灌多,傷了腎。
陳昭早幾年是一個性情溫和的人,待她極為體貼,她感念他對自己的好,自然也就信了他的人品,況且自己家確實收了他家彩禮,從此后那點疑慮也就埋在心里,再也不曾提過。
只是如今雨夜中的這一幕,實在看著太過熟悉。
顧清溪就那么看著,她意識到,或許上輩子終究是被人瞞了十年。
顧清溪呆呆地坐在那副駕駛座上,身上發(fā)涼,指尖顫抖,她想蕭勝天說得沒錯,別人就是欺負自己傻罷了,被人賣了還要給人家數(shù)錢。
她果然就是傻。
蕭勝天已經(jīng)熱心地走到板車前,問起來怎么回事。
陳昭娘幾乎要哭:“同志,我兒子生病了,著急去醫(yī)院,誰知道這牛車轱轆陷進去了,你看看這怎么辦!”
她沒說的是,本來說好有公車的,誰知道今天公家的車壞了,才自己找了一輛牛車,誰知道還這樣。
一家子平時沒弄過牛車,加上這風雨天,車轱轆竟然給陷進去溝里了,死活不行!
陳昭娘想起這個,難受得要命:“我兒子這是娘胎里帶下來的病,這是要人命的事,同志,你一定得幫幫我們,給我們送醫(yī)院去,不能見死不救??!”
旁邊的陳昭爹倒是還算冷靜,上前和蕭勝天握手:“同志,你好,我是陳寶堂,馮莊公社的書記,你看看今天行個方便,把我們趕緊送到醫(yī)院。”
蕭勝天看向陳寶堂。
其實這個名字他多少聽說過,馮莊公社的書記,這人名聲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多壞,但是現(xiàn)在雨夜遇到了危難,第一時間自報官名到底有些拿地位威迫或者誘惑的意思。
不過人命關(guān)天,他到底是說:“把他搬到拖拉機后面吧。”
蕭勝天這一說,陳寶堂一家子自然是千恩萬謝,忙不迭地搬著陳昭就往拖拉機上抬。
蕭勝天過去打開了拖拉機一側(cè)的那個擋板,方便他們把病人抬上去,關(guān)鍵時候還幫著扶了一把。
這個時候顧清溪也下車了,她站在細雨之中,倒是靜默地看了好一會,一直到蕭勝天輕輕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意識到了,連忙重新上了拖拉機。
她依然是坐副駕駛座的位置,陳昭一家子陪著陳昭在后頭,又拿著棉被蓋住陳昭,上面遮上一層油布。
拖拉機重新啟動,突突突的聲音響起來,之后便傾軋在有些泥濘的土路上。
沁涼的細雨飄落下來,從拖拉機不曾關(guān)嚴實的車門飄進來,有些許落在顧清溪身上,就在那風聲雨聲以及拖拉機的突突突聲中,她聽到了后面油布被風吹得撲簌簌的聲音,以及偶爾間陳昭的咳嗽聲。
陳昭是她上輩子的丈夫,說沒感情是假的,到底陪伴了十年,但她必須承認,陳昭最后走的時候,她只有解脫的感覺。
最初幾年還好,但是人病得時間久了,加上諸事不如意,就愛發(fā)脾氣,所以陳昭后來脾氣并不好,那幾年她只覺得疲憊,沒有盡頭。
重活一世,這些也就差不多忘了,她不知道命運到底是怎么樣的安排,竟然讓她在這雨夜里早早遇到了陳昭。
雨水淅淅瀝瀝的,比之前更大了,拖拉機在雨水中前行,顛簸得厲害,陳昭的咳嗽聲就更加艱難了,一聲聲穿透雜音進入顧清溪的耳中。
她不由得微微側(cè)首,看向蕭勝天。
蕭勝天兩手握著方向盤,專注地望著前方。
顧清溪其實有些想和他說話,命運的齒輪就在她耳邊轉(zhuǎn)動,時光的交錯讓一切都產(chǎn)生了變化。
她不由得想求助他,想找一個主心骨。
不過拖拉機的聲音很吵鬧,顯然并不合適。
春寒料峭間,雨打在車玻璃上,雨水飄灑,寒氣侵襲而來,竟覺肌骨都是冷的。
蕭勝天卻在這個時候,一手依然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拿起旁邊的軍綠色大衣:“給。”
顧清溪猶豫了下,問道:“你冷嗎?”
蕭勝天:“我像是冷的樣子嗎?”
顧清溪看他,他確實并不冷的樣子,便接過來,披在了身上。
這應(yīng)該是他往日穿慣了的那一件,非常厚重寬大,或許是在拖拉機上放久了的緣故,有一些清淡的柴油味,不過她卻覺得很喜歡,很安心,裹在身上后,就像被暖意包融,之前的那些冰冷全都被融化了。
她裹著那大衣,身形微微挪動,越發(fā)向蕭勝天的位置靠了下。
她想,其實并沒什么,只是偶遇了陳昭而已,這輩子,她當然不會嫁給陳昭,也不會踏入陳家門,這輩子她和陳昭不會有一丁點關(guān)系了。
在那拖拉機的轟隆聲中,她微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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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機到了縣城的時候,天已經(jīng)不早了,雨也幾乎停了,街道兩旁的路燈發(fā)著光亮,照得兩旁店鋪招牌發(fā)出暗淡卻多彩的光,路上行人只有偶爾幾個,或打傘或披著油布,夜晚的小城因為這場雨而越發(fā)沉寂。
蕭勝天開著拖拉機將陳昭送到了縣醫(yī)院,又幫著抬下來,臨走前,陳昭爹重重地握著蕭勝天的手感謝他,說多虧了他,以后有啥事一定要去找他。
蕭勝天沒怎么理會,也沒開拖拉機,帶著顧清溪往西邊走。
沿著這條街一直走,就到顧清溪他們學校了。
“到底怎么了?”蕭勝天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首問她。
毛毛雨細密如織,路燈暈射出似有若無的光圈,她凈白的臉上也有了斑斕的顏色,原本清澄明亮的眸子沉靜而柔和。
為什么能在牌場上戰(zhàn)無不勝,因為他可以敏銳地體察到別人絲毫的情緒變化,大多數(shù)時候,他在顧清溪面前并不能看透她的心思,但有那么一兩次,他可以捕捉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無奈。
比如上次提起做飯,比如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