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此舉在朝堂引起一片嘩然。
馬中錫的名聲太響亮了。
是當年反對柳溍暴政的領頭羊,被讀書人譽為是氣節(jié)的代表。
現(xiàn)如今,奉承柳溍的李東謙高官厚祿,而作為反對柳溍先鋒人物的馬中錫被下了獄。
讀書人最講氣節(jié),哪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
“馬督堂招安勝利在望,眼看一場浩劫即將消弭,現(xiàn)如今流寇不僅沒被剿滅,還又逃到山東為非作歹,這個責任該誰負?”
“首輔大人分明就是柳溍余黨,迫害忠良!”
甚至有國子監(jiān)一監(jiān)生趁黑題詩李東謙家門口:
“才名應與斗山齊,伴食中書日已西?;厥紫娼阂丫G,鷓鴣啼罷子規(guī)啼?!?
文人罵人不帶臟字兒。
因為鷓鴣啼聲好像“行不得也,不如歸去”。
李東謙的門生也不是吃素的,來一招禍水東引,把矛頭指向楊一清。
“當初楊閣老就說過,馬中錫是文人,無法勝任?!?
“是吏部尚書楊一清執(zhí)意舉薦,論責任,楊一清的舉薦責任更大,該與馬中錫同罪!”
“楊一清不就是仗著是皇后姻親才頻頻升遷,論才干,哪里堪任吏部尚書?”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時,又有軍情急報上來。
流寇攻濟寧州不克,焚糧運船一千二百一十八艘。
山東、北直隸、河南大量難民不堪流寇侵擾,逃亡京城。
難民中就夾雜著不少流寇,京城亂象四起。
萬壽節(jié)這天,陸行簡出御奉天殿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行慶賀禮,沒心情舉辦壽宴宴請群臣,禮畢早早就回了后宮。
蘇晚晚不在。
坤寧宮冷冷清清。
衍哥兒和硯哥兒都在。
“皇后去哪里了?”陸行簡心臟微沉。
宮人回復:“皇后出了宮,未曾交待去哪里?!?
陸行簡臉色涼下來,“胡鬧?!?
現(xiàn)在京城里盜寇四起,錢檸帶著錦衣衛(wèi)四處抓人,忙得腳不沾地。
她這會兒出宮,要是再度遇險,如何是好?
衍哥兒和硯哥兒有一陣子沒見到娘親,眼巴巴望著陸行簡,“我們可以去找娘親嗎?”
反正他們剛從宮外回來,早知道就不那么急回宮了。
陸行簡沉默了幾瞬:“派人去蘇家看看?!?
在他生辰這天,蘇晚晚不告而別,必定有她的理由。
那個他瞞了好幾天的消息,看來還是傳到了她耳朵里。
宮人很快回稟:“皇后娘娘正在蘇家,還帶了太醫(yī)過去。”
陸行簡帶著衍哥兒和硯哥兒去了蘇家。
……
蘇晚晚哭得雙眼紅腫。
床上的人全身纏著繃帶,連腦袋也裹得嚴嚴實實。
殷紅滲透繃帶,看著觸目驚心。
只有放在被子外骨節(jié)分明、滾燙的手,她異常熟悉。
這只手,曾經(jīng)把她拽出冰冷刺骨的江水。
曾經(jīng)抱著她剛出生的孩子,手忙腳亂地換尿布。
也曾經(jīng)拽著冰床,帶她在冰面嬉戲玩耍。
那些輕松而瑣碎的日子,全都有他在。
蘇晚晚慢慢掰開他的手指,把臉埋入他的掌心。
淚水打濕男人的手掌。
男人指尖微動。
“蕭彬,蕭彬!”
蘇晚晚連忙抬頭,急切地呼喚。
人卻依舊沒有醒過來。
太醫(yī)的話如滾雷,在蘇晚晚耳邊反復回響。
“傷得太重,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箭矢從臉部射入,經(jīng)耳而出,頭部受傷最嚴重,身上刀傷次之?!?
“如果有親眷在旁呼喚,讓其燃起求生意志,沒準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