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老太太在嘲諷他。
這天地間,都欠他一個公平。
直到他看到蘇晚晚在江水里掙扎。
第一眼看到蘇晚晚,他就知道,她是那個陌生女人的女兒。
他心中很快意。
陌生女人咒他父親死了。
他就親眼看著陌生女人的女兒淹死。
這天下,終于公平了一回。
后來。
蘇晚晚不掙扎了。
靜靜躺在水里,雙眼絕望而無神。
他的心臟莫名抽動了一下。
船沉的時候,父親會不會也這樣在水里掙扎,希望有人去救一把?
會不會有人去救父親?
他胡思亂想著,等回過神,蘇晚晚已經(jīng)離開了冰冷的江面,在他懷里嘔水。
她全身濕透,狼狽不堪,大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就像看從天而降的天神。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天下,大概是有公平的,吧?
有一段時間,他特別煩這個女人。
事情真多。
看著乖巧端莊,其實早就與人暗懷珠胎,還要把孩子生下來。
煩歸煩。
他還是竭盡能力去幫她。
反正他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直到抱著她剛生下的小嬰兒,看到她臉上虛弱又溫柔的微笑,內(nèi)心的不甘和怨懟,在這一刻得到了撫慰。
像他這樣可憐的人,不止他一個。
他們?nèi)齻€,同病相憐。
他甚至在想,自已出生的時候,父親也應(yīng)該這樣抱著自已,和母親溫柔對視。
母親死得早,他早就不記得母親長什么樣子,是胖是瘦,只記得香香的,軟軟的,哼著歌兒哄他睡覺。
可看著坐月子的蘇晚晚,心中的母親形象好像突然有了畫面。
他甚至去偷偷觀察那些剛做了父親的年輕男子會如何做。
有好的,也有壞的。
他努力扮演好父親的角色,好像在陪伴和呵護(hù)小時候的自已。
也在陪伴和呵護(hù)小時候的晚晚。
這些年走南闖北,從煙雨江南到塞外荒漠。
他永遠(yuǎn)記得那些孩子咿咿呀呀笑得天真爛漫,他與晚晚含情脈脈溫柔對視的夜晚。
手指相觸時,那種酥麻感,飄在云端的感覺。
那些就差一層窗戶紙未捅破的心心相印。
是最美好最快樂的時候。
多少次生死一線,他腦海中總會回想起那樣的溫馨畫面。
有不少人給他送女人,勸他娶妻。
甚至有人深情告白,想嫁給他。
可感情戛然而止在最美好的時刻,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別人?
他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卻在依稀中聽到晚晚傷心欲絕的哭泣。
她求他不要死。
求他信她。
她哭得太傷心了。
讓他不忍聽。
他想告訴她,他一直信她。
從來沒有不信。
只是他無論怎么努力,怎么大聲說話,她好像都聽不到,一直在那里哭。
她的眼淚打濕他的手心。
他怎么舍得讓她哭呢?
她就像另一個自已,在這個孤獨的世界獨自前行,咽下所有的不甘和寂寞。
本質(zhì)上,他們是一樣的人。
他想盡辦法去安慰她,用盡全力讓她能看到自已。
只是,睜眼的那一刻,坐在床前的,卻不是她。
而是她的堂妹,蘇晚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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