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這幾日沒再遇到謝凌,只知道他很忙。
阮凝玉趕著繡活,日夜都忙碌,短短幾日便繡好了一只手套,還差另一只。
男人倒是派書瑤過來遞了消息。
“表姑娘,大公子過來讓我囑托你,可有好好養(yǎng)著他的花?”
阮凝玉倚在榻上的動作一僵。
她這幾日,都沒怎么去管那幾盆花的死活,更別說是灑灑點水了。
可她有在屋里彈琴,彈些小曲子給花聽。
對花彈琴,那幾盆花聽了高興,就會長得勢頭更好些吧?阮凝玉是這么理解的,那幾盆花,她真的有在“養(yǎng)”。
屋里擦桌子的豆蔻見狀,松了幾口氣,這幾日都是她給那些花澆些溫水,施肥有度,現在這些花養(yǎng)得依舊嬌貴現,就連一片花瓣都沒枯萎呢!
但豆蔻也是厚此薄彼的,她向著自家主子,于是大公子的幾盆花多澆水,小侯爺的那盆少澆點,只要渴不死就行。
書瑤瞥向窗前那幾盆花,并未缺這少那的,心下便歡喜。
看來,表姑娘還是將她的話給聽進去了。
阮凝玉看過去,嗯,這不是沒死么?她過去種的些花花草草很快就死于非命了,這幾盆花看來很喜歡她海棠院的風水。
書瑤很高興,臉上的笑意更誠摯了些。
“表姑娘,大公子近來不能過來看望表姑娘,叫奴婢替來給表姑娘問安?!?
阮凝玉不說話了。
書瑤只當沒看見,繼續(xù)往下道:“大公子說了。”
“若是他日后從江南回來以后,表姑娘還能將這幾盆花養(yǎng)得好好的,大公子有獎賞。”
阮凝玉耳朵仿若動了動:“什么獎賞?”
書瑤抬高了聲音。
“養(yǎng)好一盆花,大公子便給表姑娘五百兩銀子。”
在屋里的春綠抱玉,包括豆蔻,皆嚇了一跳。
多少?五百兩?!
阮凝玉掰著手指頭算著,饒是她當過皇后體驗了云間富貴,還是會因為謝凌的大方而略微咂舌。
看來這謝家嫡長孫,當真是有錢。
書瑤笑:“表姑娘,你覺得如何呢?”
沒有人會跟真金白銀過不去。
阮凝玉應下了。
養(yǎng)幾盆花,多簡單的事。
眼見她這次干脆得這么利落,書瑤放心了,她這下好回去交差了。
只不過……書瑤目光欲又止,大公子又何止是大方?公子是把娶妻準備的聘禮抽出來了一些,來哄表姑娘開心。
就是謝老太太知道了,指不定得氣暈過去,這些白銀都被他拿去討一個表姑娘的歡心去了!
書瑤離開后,阮凝玉心情愉悅,便又給幾盆花彈曲子。
豆蔻見到了,默默埋頭,繼續(xù)干活。
有些心疼大公子的錢袋……
……
書瑤回去稟告。
謝凌低低應了一聲,指尖掠過案上那疊素白名單。宣紙邊緣被磨得微卷,紙上的人名,皆是阻礙他這次下江南改革的釘子。而他的手邊,則是這些人的底冊。
到時,他要將這些釘子一個個地連根拔除。
“她可高興?”
書瑤都想不吱聲了,“表姑娘高興?!?
砸錢能不高興嗎?
書瑤想了想,真是暴殄天物,偏生大公子還不覺得。
謝凌又“嗯”了一聲。
不過是黃白之物,能讓她高興的話,便是發(fā)揮了它最大的價值,不枉他們來世間走一遭。
這幾盆花,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很容易便能養(yǎng)活,他想方設法派人送進了冰寒雪冷的京城,這一路不知耗費了多少財力、物力、人力,直至送進她燒著紅羅炭溫暖如春的屋里頭,這才終止。
而他挑的花,都是些簇錦團花、繁花似錦的,按姑娘家的眼光去挑,應該不會出錯才是。
這樣,她就無暇顧及沈景鈺送的那盆瓊胭花了。
謝凌深諳人性,有了更好的,便不喜那些先到的、中庸的。
這樣的話,她在閨閣里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逗弄這些花草,解解乏,或許有它們的存在,他離去的這半年里,她每日見到窗邊的花,便能多想想他。
前面豆蔻問過他,要不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燙水澆死小侯爺的那盆花。
謝凌嚴詞拒絕了。
他不屑于做這種事,他冷漠的骨子里,是心性高傲的,借旁門左道來達成目的并不是他所愿。
若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他前二十年的人生,豈不是白活了。
他真正要的是,表姑娘與他心意相通,不需要皆由手段、他人的摻和。
若說他貪圖她的身子,他并不是入了空門戒色戒欲,禮記有,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只是過去從來沒有出現過讓他有過欲念的人,與表姑娘的這幾次,畫舫、山洞、竹林苑……都足夠挑起了他的貪欲。
他是謝家嫡長孫,只要他想,他便可以枉顧謝老太太的意思來攫取她,若只是貪圖她的身子,他明明可以收入屋子,若是謝家不許他在娶正妻之前納妾,他可以收她做通房,或者可以把她當外室,把她養(yǎng)在外面,無名無分的。
但,他不愿。
他真正想要的是,是她的這顆心,將她的心徹底占有。
書瑤將門扇過上。
過了一會兒,負雪端著一烏銀梅花酒壺和玻璃盞進來,壺口飄著酒香。
負雪放下,便斟了一杯。
謝凌端起玻璃盞,看著底冊,目不斜視,一飲而盡。
負雪忍不住勸道:“大公子,少喝些酒吧?!?
公子又不是千杯不醉。
“我心中有數?!?
負雪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謝凌近來發(fā)現自己有了酒癮,他總是想再回到十六日夜的體驗,想切身地再體驗一番,可是無論他喝多少,都沒有那天晚上的感覺。
久而久之,他便喝得變少了,他是個很克制的人。
但是實在思念她的話,便會在夜里喝上幾口。
謝凌放下玻璃盞,思索片刻。
“秦王那邊,怎么樣了?”
負雪:“秦王近來安分了許多,他領了一閑散武職中尉,掌京師治安,負責首都警備,陛下的意思是,讓秦王殿下再歷練一下?!?
謝凌目露嘲諷。
謝凌撫摸著手間的玉扳指,秦王安分了,安王他們卻都不安份了。
安王陳王以為太子倒臺了,皆蠢蠢欲動,卻沒成想半道上卻殺出了個秦王。
要知道,在一年前,他們都不曾聽說過這個“七皇弟”。
小時候他們曾聽說過,不過是知道慕容深要在太監(jiān)手底下乞食后,他們都目露嫌棄,在一年前,他們都沒將慕容深當一回事。
接下來,宮里怕是都會不平靜。
“太子此前本存輕生之念,抵死不肯服藥,如今倒瞧著精神許多了。”
謝凌不曾點評,太子強撐著身子在喪儀上為皇后送行,連那都熬過去了,想來太子現在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