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冷眼瞧她這般瘋了般的姿態(tài),無聲攥緊了掌心,目光沉黯陰寒。
云喬赤腳追著那馬車,即便腳底踩了許多石子,即便足心血口不斷,卻半步也不敢停。
她知道追不上的,卻還是一個勁的追。
就好像,她清楚很多事情,便是耗盡了氣力掙扎,也逃不脫囚牢,卻仍舊不甘心。
終于,云喬摔在了青石板街路上,眼睜睜,瞧著那駕馬車變成一個小點,變成一點黑影,最終,徹底消失于眼前。
云喬身子狼狽跌跪在青石板街上頭,咬著自己的手,哭成了個淚人兒。
她知道,她留不住她的女兒,她知道,自此一別后,海角天涯,或許再難相見。
云喬滿臉的淚,耳邊,好似還能聽見遙遠的,女兒的哭音。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孩子了。
一身端正衣著的蕭璟,手里拎著她的繡鞋,不疾不徐的走向她。
停步在她跟前,屈膝折腰,捏著她腳踝,一下下用指腹掃落她足心沾染的臟污和石子,目光好似愛憐不忍般,瞧著她足上的血口。
話音溫溫柔柔道:“瞧你,總做傻事。我說了,只要你乖乖聽話,履行對我的承諾,心甘情愿的好生留在我身邊,我自然會放過你的女兒和夫君,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云喬玉足顫抖,瞧著眼前話音溫雅的蕭璟,卻覺是惡鬼正蹲在自己跟前。
世間怎么有這樣可怕的人,做盡惡事后,還能如此平平靜靜溫溫柔柔的和她講話。
就好像,從頭到尾,他什么都沒有做過,始終干干凈凈一身白。
云喬恨透了他,卻憂懼于女兒的安危,不敢同他鬧騰,不敢有半句怨。
蕭璟握著她玉足的手指溫?zé)?,云喬卻覺如墜冰窖。
忍了又忍,才沒怒極對他動手叱罵,壓著滿心的憤慨,哀哀切切的,拉著他衣袖,懇求般的追問:
“你會留她性命的是吧?她那樣小,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滿,都沖我來就好,我受得住,你別折磨我女兒,你讓她平安長大,好不好……”
蕭璟瞧著她這副可憐模樣,啞聲低笑,伸手拍了拍她臉龐,就好像是,把玩一個,費盡心思終于從別人手中搶來的玩物。
緩聲道:
“當(dāng)然,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會讓你的女兒活的好好的。
可是云喬,你若是不聽話,我也會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殺了你的丈夫和女兒。
你,我確實舍不得動,可他們就不一樣了。
左右沈家滿門今日也死了個干凈,我不介意再多添兩條人命
云喬聞本就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已經(jīng)難看的不成樣子。
她拉著他衣袖,撲進他懷中,帶著哭腔求他:“別,別殺她,我聽話,我乖乖聽話,從此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你別殺她……”
蕭璟被美人撲了個滿懷,滿意的享受著懷中的溫香軟玉,將繡鞋給她穿好后,就抱了她起身。
咬著她耳垂警告威脅她道:“云喬,你最好永遠記得,你今天答應(yīng)了我什么
云喬閉了閉眸,乖乖的點頭,不敢有半分違逆。
可是,在那緊闔的眼簾下,已然全是仇恨的血紅。
云喬悄無聲息的攥緊了掌心,人埋在蕭璟懷里,無聲無息的咬緊了牙。
她當(dāng)然會永遠記得今日的事,記得蕭璟,是怎么以權(quán)逼人,怎么拿著她女兒的性命,羞辱逼迫于她的。
縱然沈家千錯萬罪,理當(dāng)抄斬。
可是蕭璟,他以權(quán)謀私,強迫官員獻妻,逼著良家婦成了他的暗門娼,就沒有半點罪過嗎!
云喬不信這世道天理昭彰,就沒有王法了。
今日蕭璟勢大,領(lǐng)著欽差的圣旨,滿揚州城也無人敢和他叫板。
可是世間這么大,總有比他官位更高的人,總有天理昭彰的王法。
他害得她和女兒分開,逼她為奴,她恨他。
揚州知府貪贓枉法是該死,可他身為欽差,以權(quán)謀私,何嘗不是有罪。
云喬暗暗咬牙,強將對蕭璟的恨意都壓在了心底,臉埋在蕭璟心口處,不不語,只將手指抵在他心口處,想象著,若是自己手里拿著一把刀,是不是能立刻要了他性命報仇。
可是理智又會讓云喬壓下沖動,讓她清楚的明白,此時逞了一時之快殺了蕭璟,蕭璟的手下,必然不會放過自己和女兒。
她還得保證女兒能好好活著,眼下,不能同他魚死網(wǎng)破。
云喬強壓著恨意,身子不自覺的發(fā)抖。
蕭璟卻以為,云喬今日是被嚇破了膽子。
他安撫的揉了揉她的發(fā)絲,將她抱在懷里。
“云喬,來日方長,你乖乖聽話,安心跟著我,日后,我自會給你富貴榮華,遠甚于揚州知府的少夫人
臉龐埋在她懷里的云喬,乖順的點頭,卻無聲攥緊了掌心,那眼神中的恨意,在他瞧不見的地方,瞬間濃烈。
是啊,來日方長,她只要好生活著,只有保住女兒的性命,來日總要辦法為自己求一個公道,也能讓蕭璟,為他今日所作所為,一一付出代價。
蕭璟以為他借著云喬女兒的性命,接著那個死去的小丫鬟,會嚇破了云喬的膽子。
可他不知道,婢女的生死女兒的安危不僅沒嚇破云喬的膽子,反而讓云喬,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孤勇。
讓云喬,第一次生出了,要讓蕭璟血債血償?shù)男乃肌?
可她手無縛雞之力,連寸鐵都握不住。
她殺不了他,也無法在殺了他后,保全女兒性命。
為今之計,只有依著他順著他,留在他身邊,同他虛以委蛇,順?biāo)囊獾挠懞盟拍苄煨靾D之,才能博一個,將來,讓他為今日之事,付出代價的機會。
天下之大,權(quán)貴高官那樣多,或許蕭璟這樣的,也不過是蕓蕓官員中的一個。
眼下他拿權(quán)勢壓著她和沈家,可世上總有比他官位更高的。
他是朝中的官員,那御史臺的諫官、監(jiān)國的太子、當(dāng)今的皇帝、或者旁的什么人,總有人在他頭上,總有人能轄制于他。
天理昭昭的王法,也一定會給她一個公道。
她一定能想到辦法,一定能想到辦法,報復(fù)他、搬倒他、掙脫他。
他說讓她安生跟著他,他說會給她不亞于從前的富貴榮華。
可他這樣逼迫羞辱于她,拿她多年視如親妹的婢女,和那十月懷胎疼愛到骨子里的女兒來傷她,
云喬怎么可能甘心安生的跟著他?
她絕不會認(rèn)命,絕不會順服,她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和他魚死網(wǎng)破,讓他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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