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的世道,無論貧窮亦或富貴,便是親生的兒女也能為權(quán)為錢,舍棄利用。
民間賣兒賣女的不知凡幾,皇族里的孩子,又有哪一個不是父母手中的工具。
蕭璟打小養(yǎng)就了這樣的觀念,骨子里就不覺得,父母之愛子,能得其多少真心。
便是他那位早早身亡的生母。
他也不曾覺得,若是她人尚在人世,會真心疼他愛他。
母親又如何,父親又怎樣?
一身血脈,也不過是一身算計。
他曾經(jīng)一直如此想著,也曾以為,世間人皆是如此絕無例外。
直到他,遇見云喬。
那個女人很蠢,愚不可及,可是她的愚蠢,某一些時刻,偏偏像是一道光一樣,照過蕭璟陰暗不堪的心。
她的孩子,當真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孩子。
她真心疼愛她的女兒,她對世間萬物溫柔悲憫,她永遠心懷良善。
蕭璟不自覺的嫉妒。
他嫉妒她的女兒,能得到她所有的愛,能得到她傾盡一切的關(guān)懷呵護。
他想,她這樣好的人,就該陪他一起下地獄,怎么能送別人登極樂。
所以他執(zhí)意送走她的女兒,斬斷她和過往的一切關(guān)系,逼著她,只能在他身邊,要她的以后,只能同他相關(guān)。
也在心里無知無覺的,潛意識的盼著,有一天,能得到云喬給他的真真正正的溫情與愛憐。
可蕭璟多智近妖,卻獨獨在情之一字上愚蠢。
他以為逼迫強勢,可以求得真心。
他以為威壓權(quán)勢,可以得到情意。
卻不知道,他所作所為,都只是把云喬推得更遠而已。
蕭璟沉在思緒里,久久未曾回神。
那跟在身后的女人,見他停步良久,試探的問:“殿下,您怎么了?”
蕭璟回過神來,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女子的聲音,居然和明寧一般無二。
這女子原就是齊王費心挑選培養(yǎng),用來算計蕭璟的美人計。
因著蕭璟突然在揚州養(yǎng)了個云喬,齊王不知是云喬更像,還是自己養(yǎng)的人更像,恐怕蕭璟得了更為相似的贗品瞧不上自己養(yǎng)出的這女人,才換了路子,把人想法子弄進宮中,讓皇帝賜給蕭璟。
皇帝賜的人,蕭璟推拒不得,便是瞧不上,也只能收下,齊王也能達成往他身邊塞人的目的。
這人是美人計的棋子,自然一點一寸都照著明寧養(yǎng)就。
連聲音,都是尋了善口技者學的。
齊王為了培養(yǎng)她,甚至給她戴了人皮面具送去了漠北明寧身邊盯了段日子。
憑心而論,皇帝今日賜的這女人,幾乎和明寧一模一樣。
一一行,一顰一笑,都是比著明寧養(yǎng)出。
齊王自以為手段高明,可蕭璟,在聽到這人話音時就知曉,此人定是一位旁人照著明寧養(yǎng)出的棋子。
太過刻意,便顯得愚蠢。
只是他心里一時無非判斷是誰存心培養(yǎng)了這么個人想要安在自己身邊。
他帶人回了寢殿,那女人的確是精心養(yǎng)出的美人棋。
做著端茶遞水的婢女活計,也存了勾引主子的心思。
可蕭璟對著這女人,卻沒有動上半點男女心思。
皇帝賜的這女子,行走間一瞧便知學過媚術(shù)。
說不準,就是花樓里養(yǎng)出的女子。
若真論風情,云喬輸她不知多少。
云喬那性子,便是身子生得再妖嬈,到底也是存著幾分良家婦人的顧忌。
就算浪蕩行事,她總也是存了幾分羞意。
可蕭璟就是喜歡她矯情的小模樣。
往日在揚州他也逼著云喬做過這婢女活計,她做得不情不愿,倒也聽話乖乖穿了婢女的衣裳跪在窗欞上,別有一番趣味。
御殿內(nèi)室里門窗緊閉,或許是想起了云喬,蕭璟身子微微有些熱。
蕭璟閉了閉眸,平復呼吸。
那一旁端茶遞水的女人,卻忽的半伏在地,貼在蕭璟腿上搖著身子,抬起一雙媚色如織的眼,盈盈望向蕭璟。
她不僅做得行徑勾引人,還偷偷在茶水里摻了幾許藥。
蕭璟防備著她,沒飲一口。
可他不知道,那藥在水里便會揮發(fā)。
他不喝,也能中上幾分藥性。
美人跪在地上,拿著身前的東西磨著蕭璟靴子。
原該是欲色彌漫的情形。
可蕭璟神色,卻驟然冰冷。
他的確動了欲,卻猛然意識到了,這屋內(nèi)此時的氣息,好生熟悉。
是那日的藥,是他和云喬初次時中的藥,氣味一模一樣。
算計了他一次不夠,竟還有第二次,這女人背后究竟是誰?
蕭璟一腳將人從自己跟前踹開,面色潮紅聲音卻冰寒至極道:“滾!”
此時,宮人突然叩門,低聲稟告:“殿下,長安私宅送來的書信
蕭璟沉著臉起身,推開臥房的門,眉心微蹙,接過了宮人送來的書信。
“怎么突然遞了信?長安私宅里有什么變故嗎?”擰著眉心發(fā)問。
送信的人搖頭,只道:“嬤嬤讓人送來的,說是姑娘寫的?”
云喬寫的?
那沒良心的小婦人,竟還知道給他寫封書信。
蕭璟低笑,抽出了信封里的紙頁。
臥房門開著,吹來陣陣冷風。
檐下的燈籠搖晃,那燭影搖曳映在信上字眼。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是她的筆跡,是她寫的閨婦思春詩。
蕭璟喃喃念出信上字句,一盒用過后打開的口脂順著信封滑落在他掌心。
蕭璟想到那盒口脂在她唇上留下的顏色,喘息不自覺重了許多。
那些放在水里的藥,跪在里頭那女人一再的勾引挑逗。
都不及云喬遙遠的幾行字,一盒舊胭脂,來得勾人。
蕭璟把那口脂盒同書信一道攥著掌心,任憑那口脂把信紙染污,糅得濕皺在一塊。
啞聲道:“備馬,孤即刻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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