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出,就連前頭門口的沈硯都覺心讓揪到一處,一陣陣的疼。
皇后自然也是心疼,嘆了聲抱緊了明珠,親著她臉蛋道:“怎么會,咱們明珠,是祖母的心肝乖寶,莫聽那老奴才胡說,祖母陪著明珠再睡會兒好不好……”
明珠嘟著嘴,不情不愿地跟著祖母進(jìn)了內(nèi)殿去睡下,沒再多問什么。
皇后松了口氣,心想,到底是小娃娃,不知世事天真好哄,但愿能瞞多久是多久罷。
可那被皇后抱著,睡在軟榻上的明珠,闔上眼時,卻仍在想著那句“野種”,大人們不會知道,從這一天開始,老太監(jiān)口里的那個詞,那句話,成了明珠心底的疑影。
終有一日,她會好奇,會懷疑,會知道真相。
或許也就是那一日,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童年,將徹底同明珠作別。
而此刻,真相來得遲一些,讓她得以在皇祖母唱的搖籃曲中,緩緩安睡。
……
待得明珠睡沉,皇后方才從內(nèi)殿里出來。
外頭跪了一地的奴才,沒人敢起來,也沒人敢說話。
宮里如今的不可議論說的秘密,也就是明珠的身世了。
這事一出,皇后那話,一時瞞得過明珠這小娃娃,卻必然瞞不過這宮里人精一般的宮人。
至此,嘴上不敢說,心里卻也都清楚了大半。
皇后落座上首,垂眼瞧底下跪了一地的人。
取了茶盞飲了口,潤了潤喉,才道:“今日的事,傳出去半個字,本宮必不輕饒,把自己的舌頭看緊了,往后宮里宮外,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警醒些,尤其是明珠跟前,哪個兒敢嚼舌根污了郡主的耳朵,本宮便要你們項上人頭搬家?!?
她話音并不重,說出的語卻很是威懾。
眾人叩首應(yīng)諾,自是不敢多嘴。
皇后捏了捏眉心,擺手讓人退下。
目光卻在人群里落到沈硯身上。
“你,留下?!?
宮人悉數(shù)退下,內(nèi)殿里除了皇后最親信的嬤嬤,也只剩沈硯。
皇后瞧著他,倒沒讓他近前。
只是打量了幾眼,啟唇道:“郡主身邊只有宮女嬤嬤,倒是沒個得用的內(nèi)侍太監(jiān),原是郡主平日不大喜太監(jiān)們近身,你倒是得那小丫頭青眼,本宮瞧著,她待你比待旁的太監(jiān)親近不少,今日之事記你一功,往后便去郡主身邊伺候著?!?
沈硯恭敬應(yīng)是,又開口謝恩。
皇后已是身心俱疲,擺手讓他也退下。
待內(nèi)殿只剩下親信嬤嬤陪在身邊時,方才煩躁地一把將腕上佛珠砸了下去。
“哎呦,娘娘息怒,您的身子可經(jīng)不得氣,這郡主在旁養(yǎng)著,好不容易養(yǎng)得您心緒開闊,哪能再動氣?!被屎螽?dāng)年產(chǎn)女,女兒早亡,她也得過郁癥。
只是她性子剛強(qiáng),熬了過來。
可深宮之內(nèi),朝廷上下,殫精竭慮寢食難安不知多少年,一直是到蕭璟長成,才算能稍稍松懈。
偏又要操心蕭璟內(nèi)宅子嗣之事,到如今也無法頤養(yǎng)天年。
也就是明珠這小女娃在跟前養(yǎng)著的這些年月,她積年操勞沉郁苦累的身子,才得幾分天倫之樂,難得開懷不少。
太醫(yī)早就診斷過,皇后這身子,常年困于郁癥,又剛強(qiáng)至極。
不是長久壽數(shù)的命。
皇后自己心里倒不大在乎生死,只想著能見到蕭璟誕育子嗣坐穩(wěn)儲君之位,最后再熬到皇帝死去,蕭璟登基,她也就能含笑九泉痛快闔眼了。
如今云喬有孕,明珠這小娃娃又承歡她膝下。
皇后已是很少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