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嬤嬤手中接過藥碗,坐在云喬跟前,舀了勺湯藥送到她唇邊。
嬤嬤識(shí)趣的退了下去。
湯藥苦味刺鼻,云喬下意識(shí)蹙緊了眉頭。
“有些苦,放一下再喝吧?!?
“涼藥苦口,喝了吃些蜜餞就是?!?
蕭璟一勺勺把湯藥喂進(jìn)了云喬口中,云喬忍著反胃的念頭,硬是咽了下去。
耳邊似是聽到不久前,外頭書房里的人聲議論。
‘嫁了人的女子,身子不干凈,懷了孕也是父不詳?shù)暮⒆印?
她心口一陣陣地發(fā)苦,不知道是湯藥苦,還是旁的什么。
反胃干嘔感愈發(fā)強(qiáng)烈,她忍不住推開蕭璟伏在榻邊。
眼瞅著就要把藥汁吐出來,云喬掩唇,蹙緊眉頭,硬是忍著不適,將湯藥,都咽了下去。
她嗆的厲害,又反胃的難受,眼眶不自覺的紅。
蕭璟瞧著輕嘆,心下略有幾分不忍。
拿了她枕邊帕子,擦她眼尾。
“這樣?jì)蓺?,吃些苦藥就難受成這樣子?!?
他輕聲說著,掌心拍她背脊,平緩她的不適。
擦了她唇邊藥漬,才開口說起正事。
“江南諸事將了,這幾日收拾收拾,過兩日,便送你回京,我稍候?qū)懛庑沤o母親,為你安排個(gè)貴妾的名分?!?
蕭璟話音入耳,云喬看向那空了的藥碗,目光微微出神。
她良久沒有回應(yīng),蕭璟眉心微蹙,刮了刮她鼻頭
笑道:“同你說正事呢,聽見沒有?!?
云喬回神,目光微抬,看著蕭璟。
他生的好皮相,笑起來更是好看,一雙眼,望著她時(shí),總盈滿濃情,以至于她自己也迷了眼,看不清他心思究竟如何。
如今,她總該清醒了。
云喬低眸苦笑,聲音極輕,緩緩道:“郎君,我不愿同你入京?!?
此一出,蕭璟臉上笑意僵滯。
“為何?”他抬手捏著云喬下顎,打量著她神情。
明明他中箭之時(shí),她答應(yīng)得好好的,怎么此刻,突然又不愿意了。
云喬聽著他問話,卻側(cè)首躲避他視線。
他問她為什么。
為什么呢?云喬自己也說不清緣何。
或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做旁人的影子。
或許是心里那點(diǎn)僅存的自尊,不允許她忘了自己。
又或許,是旁的什么。
總之,她說不明白,也不愿意告訴蕭璟。
于是,在他凌厲的目光逼問下。
她只是,輕聲答了句,從前說了許多次的緣由。
屋內(nèi)苦藥味仍淡淡縈在鼻息間,她緩緩看向蕭璟,輕聲道:“因?yàn)槲?,不想給你做妾?!?
她說著,想起這段時(shí)日里,聽到那些一句又一句,貶低她的話語。
于是,唇邊掛著些許笑,眼里帶著幾分挑釁。
望著他道:“郎君,你若是如你所,當(dāng)真喜歡我,便該讓我做你妻子啊,若你能明媒正娶迎我進(jìn)門,我自然可以同你歸京,若是不能,我為何要自甘墮落,與你做妾?中箭之時(shí),不過臨危之下哄你的話罷了,哪里能當(dāng)真呢?!?
她知道他并非真心喜歡她,更知道,他從未想過娶她,無非是一時(shí)興趣罷了,這才故意說了個(gè)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也不會(huì)愿意去做的條件。
蕭璟聽著她話語,臉色漸陰沉。
他看著云喬,以為她當(dāng)真是想要他正妻的位置。
當(dāng)朝太子的正妃,也是她一個(gè)揚(yáng)州罪臣婦能妄想的?
蕭璟臉色難看,心道,這些時(shí)日來的寵愛,倒真慣的她不知天高地厚,這樣的性子入京,只怕母后和東宮旁人都容不下她。
他手捏著云喬下顎,瞧著她嬌花一樣的面龐。
輕嘆了聲道:“云喬,人貴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
云喬突地笑了出聲。
她掙開了蕭璟的手,避開他碰觸。
苦笑道:“對(duì),我該有自知之明的,您出身高貴前途似錦,本就不是我這等已婚人婦能攀上的?!?
其實(shí)他和他身邊那些語貶低她的人一樣,都看不上她。
無非是這張好面皮生得討他喜罷了,若是沒有,她對(duì)他而,也不過是個(gè)揚(yáng)州浪蕩子的內(nèi)宅夫人,沒有一點(diǎn)可取之處。
云喬心里的憋悶窒息感,在聽到蕭璟那句自知之明時(shí),彌漫見頂,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攥著衣袖,眼里蓄了淚,不再看蕭璟,口中道:“我這樣的人,配不上您,確實(shí)不該肖想,可妻與妾,是天地鴻溝,我實(shí)話告訴您,相比于您的妾室,我寧肯做沈家的少夫人,沈硯縱有萬般不是,總是給了我明媒正娶?!?
她話說著,蕭璟臉色極其冷。
“是嗎?”他重又掐著她下顎,凝眸逼問她。
云喬想要側(cè)首躲他視線,他卻力道極大地桎梏住她,不許她躲。
“回答我!說話!”他聲音冷寒,帶著威嚇。
云喬喉頭滾動(dòng),不得不看向他。
她眼里蓄了淚,隔著淚光看他的臉龐。
他生的好皮相,即便這樣動(dòng)怒,瞧著,也還是好看。
可這樣好的人,注定是高山玉石,看她時(shí),便如俯視崖底塵埃。
云喬顫著眼簾,緩緩閉眸,聲音帶著抖。
點(diǎn)頭道:“是?!?
“好,好得很?!?
蕭璟耐心告罄,將人猛地摔在了軟榻上,一腳踢翻了榻邊案幾。
案幾上藥碗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蕭璟帶著怒氣,拂袖而去。
外頭嬤嬤嚇了一跳,趕忙沖了進(jìn)來。
“我的天爺啊,好端端的,這是怎么了,姑娘你要不要緊,可有傷著?”
嬤嬤急聲說著,趕忙去扶云喬。
云喬被摔在軟榻上,白著臉看著地上碎瓷片。
唇齒間苦藥味道到如今還未散去,
她輕輕搖頭,低聲道:
“我沒事的,嬤嬤?!?
她習(xí)慣了把委屈咽下去,再苦,也總說沒事。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