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慶自以為是給云喬施恩,云喬若懂明哲保身,也該一股腦地把偷情的罪責,盡可能地往那欽差身上摔。
他話落,打量著云喬,幾瞬后,清了清嗓子,沉聲問:“云氏,方才的話,都聽清楚了吧?我且問你,是不是那京城來的欽差,強逼脅迫于你,迫你與他私通,你且放心,這天理昭昭自有王法,若是他強逼,我沈家自不與你一弱女子計較,只需上京親告御狀,讓那欽差身敗名裂即可!”
沈延慶說的陰狠,命人將云喬拖了起來,逼著云喬抬首。
一字一句逼問云喬,問她,是不是那欽差,強迫于她。
云喬嗓音艱澀,說不出話來,意識也朦朧。
只是在聽到沈延慶那句,要蕭璟身敗名裂的話,本能地搖頭。
眼見她否認,沈延慶臉色微變。
一旁地沈硯,卻是勃然大怒,猛地沖上前去,拽過云喬衣領。
怒聲斥罵:“不是他強迫你????那是如何?難不成是你主動勾引?你個賤人!”
他罵著,猛地將云喬砸在地上。
云喬額上傷處,被砸得漫出血水。
疼得更說不出話來。
沈硯又追上來,從她衣領后拽起她。
“說!是不是他強逼于你的!”
沈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云喬本就是動輒打罵,少有善待。
他雖對云喬癡迷,卻也受不住頭頂綠帽,眼見云喬不肯說是那人強逼,又心知蕭璟處處都逼他強,更是惱羞成怒。
云喬說不出話來,噙著淚搖頭。
沈硯臉色鐵青。
一旁地沈延慶倒是面色不算難看,只搖了搖頭,捋著胡須道:“好,既非旁人威逼,那便先打了十五藤鞭懲戒,瞧瞧她挨了打,改不改口?!?
沈延慶話落,那拿著藤鞭的下人,便一臉兇煞地走向前去。
“請公子稍稍避著,莫傷著您。”
下人推開沈硯,猛地一藤鞭,就打在了云喬背上。
只一下,便讓云喬疼得痙攣。
下人并未停手,接著揚起藤鞭。
云喬后背衣衫,被抽打得裂開,白凈如玉的背脊,皮開肉綻,露出道道傷痕。
家廟門外,遠遠張望的嬤嬤瞧得心驚肉跳,如熱鍋上的螞蟻。
柳姨娘瞧得心驚,更覺兔死狐悲,嚇得捂緊了嘴巴。
沈夫人倒是得意揚揚,很是滿足于責打自己這個從來都不喜歡的兒媳。
沈硯雖是怒氣上頭,卻沒想著真將云喬打死,眼瞧著云喬氣息微弱,臉色慘白得幾無血色,渾身連痙攣的力都漸漸沒了。
他沒忍住,張口攔道:“爹,別把人打死了,你說了,休了她后,要讓她繼續(xù)給我做妾的,這后背被打的,若是去不了疤痕了,榻上豈非少了許多趣味?!?
沈硯說到底,不過是還舍不得云喬這身子。
那日他瞧見的春宮圖,雖因綠云壓頂之事憤怒,卻也很是垂涎云喬身上那股他從未得見過的風情。
沈硯話落,沈延慶掃了眼沈硯,知曉自己這兒子是什么德行,也懶得同他計較。
垂眼看向云喬,重又逼問:
“云氏,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那欽差強逼于你?”
云喬咬著自己手背,沒有說話。
她意識朦朧中,仍能從沈延慶的態(tài)度中知曉,沈延慶是鐵了心要以此事去害蕭璟。
可是她,本能的,不愿意害他。
所以,不肯說話。
沈延慶見狀,冷哼了聲:“好,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狠心,繼續(xù)打,打到她改口為止!”
話音落下,那拿著藤鞭的奴才,重又揚手抽在云喬背上。
云喬疼得痛吟,嗓子卻啞的說不出話來。
身上滾燙的燒,和幾乎被打裂了骨頭的疼,有那么一瞬間,像是把她的意識和魂魄,帶回到遙遠的少女年歲。
那時她剛從西北歸撐,不喜女則女戒,也不喜歡江南閨秀的處處文雅。
她喜歡打馬,喜歡烈酒,喜歡看長弓箭矢,喜歡西北的大漠孤煙,不喜歡刺繡,不喜歡禮教,不喜歡那一條條刻板的規(guī)矩。
可那樣的她離經(jīng)叛道,世所不容。
于是母親便一次次把她關(guān)進祠堂,一次次地責打懲罰她。
于是她在淚水血痕中,終于學會了低頭。
十三歲到十五歲,短短兩年,便被母親養(yǎng)成了禮教規(guī)訓字眼中,最得體的閨秀。
她嫁人,生育。
上敬公婆,下體夫婿。
做賢妻良母,做旁人眼里的溫婉女子。
不再任性,不再胡鬧。
不敢,也不被允許有哪一瞬,真的為自己活過。
連十三歲時,少女年歲最愛偷喝的酒,都成了她最厭惡的味道。
這些年來,她活得沒有自己。
只有在蕭璟跟前,她才覺得,她是個人,不是冰冷的器物。
她在他眼前看到過珍重疼愛,她珍惜這份好。
她只有在他跟前,才能坦然快活恣意的,做真實的自己。
所以,所以……
她真的,真的,不想害他。
即便,即便,是為了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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