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馬車也停了下來。
“主子,到了?!?
蕭璟掀開眼簾,眸中還帶著倦意。
他第一時間看向云喬,見云喬眼還紅著,當即蹙了眉心。
“偷偷哭什么呢?嗯?”他抱著人在膝頭,指腹輕柔撫過她眼尾,話音帶著初醒的沙啞。
云喬沒答話,只是扭頭躲避他的觸碰。
“躲什么,外頭秋日風大天涼,眼淚不擦干凈,仔細吹壞了臉。我現下平安無虞,不是早沒事了嗎,不許再掉眼淚了。”
他說著話,動作輕柔地給她擦干淚,指腹戀戀不舍的撫過她臉頰。
親昵,珍重,又無比愛憐。
話落,抱著云喬就下了馬車,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隱約能聞到血。
沈延慶和沈硯父子二人,被綁在院中,嚇得臉色泛白,瑟瑟發(fā)抖。
周遭隱約的血腥氣,乃是此前,大批被拖下去的尸體留下的。
趙琦端坐在前,下頭的沈延慶和沈硯磕頭道:“大人饒命啊,能說的,我們父子都說了,至于其他的,我們真是不知道。求大人高抬貴手,放我一命?!?
蕭璟抱著云喬踏進院落石門,正聽到沈延慶這句話。
云喬聽到沈家父子聲音,下意識看了過去。
而趙琦聽到蕭璟步音,也看向了蕭璟和云喬。
他看到蕭璟懷里的云喬,先是眉峰微蹙,跟著,似是沒看到云喬一般,徑直問蕭璟。
“沈家父子就在這,該問的都問過了,您看怎么處置?”
蕭璟聞,抬眸掃了眼沈延慶父子。
淡淡道:“拉下去,殺了,別讓污血臟了院子?!?
話音一落,沈延慶和沈硯臉色慘白。
云喬也不自覺攥緊了蕭璟肩頭衣裳。
殺了……
那沈硯見云喬被蕭璟抱在懷里,急聲喊道:“云喬,救救我,救救我啊,你求求他放過我。”
云喬沒有語,只是攥著蕭璟衣衫的力道,更重了些。
沈延慶見狀,眼珠子一轉,忙道:“你不想著沈家,總該想著囡囡啊,若是日后孩子長大,問起她阿爹,你該如何答她,倘若她知道,自己親娘眼睜睜看著她親爹被姘頭所殺,哪里受得住??!”
這沈延慶到底是老狐貍,一番話,都戳在了云喬痛處。
沈家人是死是活,云喬不在意,可女兒,是云喬心頭肉。
云喬攥著蕭璟衣裳的指節(jié)泛白,耳邊似乎隱約還能聽見女兒的哭聲。
終于,她在沈延慶和沈硯不住地哭求下,輕聲同蕭璟道:
“你別殺他們好不好……”
她話音極低,卻也能讓蕭璟聽得清楚。
蕭璟臉色微變,垂手捏著她下顎,凝眸問她:“你說什么?別殺他們?云喬,你知道那日的箭矢,乃是自沈家而來的吧?他們要我的命,你卻要我別殺他們?”
云喬噙著淚抬首望向他。
“可是,你有驚無險,平安無虞不是嗎,你收拾他們出氣便是,總罪不至死?!?
是啊,他好端端地活著,所謂的中箭,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哄騙她答應給他做妾的戲罷了。
蕭璟并不知道云喬已經清楚他中箭的苦肉計,聞冷笑了聲。
寒眸微凜,同云喬道:“云喬,你說什么話,我總是得順著你心思的,可你要自己想清楚了,是不是,要為他們的命來求我?!?
他說話聲音已經冷了,捏著云喬下顎的力道也更重。
云喬知道他生氣了,也清楚,自己的話,會惹怒他。
不遠處的沈硯見狀,唯恐云喬不幫自己。
狗急跳墻道:“云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你結發(fā)夫君啊,咱們生育女兒共枕多年,你不能眼睜睜地看我去死?。∧憔染任?,救救我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
共枕多年,生育女兒。
蕭璟臉色冰寒,猛地看向沈硯,那目光,恨不能當場殺了沈硯。
沈硯怕得厲害,云喬拉著蕭璟衣袖,攔下了他的動作。
柔聲道:“郎君,剛從佛門之地離開,不宜見血,放了他們吧,好不好?”
她話音輕柔,態(tài)度卻明確。
蕭璟臉色陰沉,冷笑了聲,寒眸掃向沈硯。
沉聲道:“滾?!?
沈硯和沈延慶二人死里逃生,腿軟的互相攙扶,急趕著離開。
趙琦掃了眼兩人,再看向蕭璟時,目光猶帶著幾分不敢置信。
蕭璟這脾氣,竟也能化作繞指柔。
饒是當年的明寧,蕭璟要她犯事的親屬性命,也不曾多顧及她心思。
這女子,有什么特殊之處,竟能勸得住蕭璟殺人。
趙琦納悶地打量著云喬,心里審視著這已婚婦人在蕭璟心里的位置。
蕭璟目光不悅地看向趙琦。
趙琦趕忙避開視線,拱手告退。
周遭人都已離開,僅剩云喬和蕭璟兩人。
蕭璟抱著她進門,將她放在軟榻上,低首給她脫鞋履。
繡花鞋和羅襪墜地,他握著她腳踝摩挲。
狀似不經意地問:“方才,為何替他們求情,難不成,真如他所,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
云喬搖頭苦笑。
沈硯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呢。
沈硯待她,十分里,有九分惡不止,一分好都勉強。
沈硯,是個不堪的男人,遠不及眼前的他。
眼前的他,溫柔妥帖,細心呵護,千萬般好。
想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多年情深眷戀,牽掛早已遠嫁的舊情人,經年掛心,念念不忘,甚之費盡心思,尋了個替身。
連對自己這個替身,也這般好。
云喬看著眼前屈膝給自己揉捏腳踝的男人,心口似被酸澀的沸水滾過,悶悶的,折磨得她難受。
好半晌,才喃喃道:
“青梅竹馬,年少情深,念念不忘……”
此一出,蕭璟攥著她腳踝的手,驟然用力。
那力道大的,讓云喬本能的悶哼了聲。
他哪里知道云喬已經清楚他那舊情人的存在,還以為,云喬口中的青梅竹馬年少情深,是說那自幼定親的沈硯,難免動怒。
蕭璟目光冷寒,褪去偽裝的柔情溫和面具。
“青梅竹馬,年少情深?云喬,你和他是自幼訂婚,許是少年時,也有情義,他說同你共枕多年,生育女兒,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流連花叢寵妾滅妻,這些年里碰過你幾回?寒夜孤枕獨守空房的日子,也值得你念念不忘,讓你舍不得他死?”
云喬聽著他嘲弄的話語,臉色泛白,她知道他誤會了,卻因著種種心頭郁結,不愿解釋,只咬唇側首不語。
蕭璟動了氣,見此更是妒火中燒。
起身捏著她下顎,逼她看向自己。
緊盯著她眸子,寒聲道:“啞巴了?問你話呢,他碰過你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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