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嫁前的那點(diǎn)不平也就跟著消磨干凈,以為自己終于能過上好日子了。
哪曾想,夫妻多年,鶼鰈情深,丈夫卻撒手人寰,留她和襁褓中的兒子在這吃人的世道上。
婆家族人欺她孤兒寡母,占了家資,搶了她孩兒。
娘家這頭惦記她尚且年輕也不算差的容色,尋死著再賣一手。
給她挑了那年逾四十的老鰥夫。
婚期,就定在半年后。
嫁與不嫁,是半點(diǎn)由不得她。
她攥著手中黃紙錢,抬首望了眼明月,眼前似是看到那死前緊攥著她衣袖同她說了一遍又一遍對不住的亡夫,還有那苦熬多年,該死不死,留在這云家成了拴在她脖頸上一根鐵索的生母。
既然知道對不住她,為何不為她和兒子多活幾年!
留她在這人世間,既因母親尚在云家,不得不答應(yīng)歸家改嫁。
又因孤兒寡母勢單力薄,保不住夫君留下的資財(cái)。
云秀琴閉眸嘆息,無力極了。
一旁的小丫鬟見狀,嘆了聲安慰道:
“罷了罷了,小姐且想開些,誰讓您沒投生到夫人的肚子里,也不是先夫人的骨肉,您瞧那歸家的小姐,也是寡婦之身,還帶了個女兒,老爺夫人竟容她帶著女兒歸家,她生得好顏色,滿京城怕也無多少貴女及得上,若是二嫁,豈不比姑娘您更能給家中帶來助益,可老爺夫人竟半句不提要她改嫁之事。到底是先夫人的骨肉,家中嫡長女,難免得老爺重視心疼?!?
云秀琴緩緩睜開眼簾,嗤笑了聲。
想起那日云喬歸京時,她偶然瞥見的尚坐在馬車上的男人。
云長陵那日說有事,卻上了府門外的馬車,雖不知說了什么,可上馬時的姿態(tài)卻異常恭敬。
后來云秀琴暗中問了人,才知那駕車馬后來去了東宮。
東宮,東宮啊……
那日她想著云喬那張臉,許久后才憶起許多年前京中閨秀圈子里,名頭最響的那位郡主。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所以有種種待遇,無非是那張臉生得肖似郡主幾分,得了貴人青睞罷了。
可不是因?yàn)橥渡秸l的肚子里。
這個家里,便是夫人嫡出的小女兒,若能賣個好價錢,老爺也是毫不猶豫的。
至于夫人,倘使當(dāng)真誘惑極大,她猶豫權(quán)衡再三,怕是也會應(yīng)下。
云秀琴昂首苦笑,一旁的丫鬟卻突地瞧見有人在梅林旁行過。
“那是什么人?怎來府上如入無人之境?”丫鬟納悶地問。
云秀琴借著月光看去,瞧見那人面白無須,猜出是個宮中內(nèi)侍,立刻便知是太子的人。
丫鬟撩開梅林花枝張望,蹙眉道:“好像是從大小姐院落出來的,咱們要不要稟告老爺夫人,這是賊還是什么大小姐打外頭招來的人?”
云秀琴把手頭最后的黃白紙錢扔進(jìn)火里,理了理裙擺起身,抿唇道:“不必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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