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處小宅子里。
燈火燭影里,云喬母親和兄嫂,連帶著三個(gè)孩子,
正圍坐在爐火前。
“不是說要讓咱們?nèi)|宮嗎,怎么那日之后一直不見人來接咱們?nèi)ァUf是要去見小妹,一直也不見人?!?
云喬哥哥搓著手道。
云喬嫂嫂聞猛地拍了下他,訓(xùn)道:
“哎呀,你急什么,既然小妹已經(jīng)入了東宮太子的眼,早晚咱們都能去的,哪里急在這一時(shí)?!?
話落轉(zhuǎn)而同婆母道:“娘親,我早就說過,小妹生來好命,您瞧,這不就應(yīng)驗(yàn)了,那可是東宮的太子殿下,咱們一家往后可就是京城的人上人了?!?
云喬母親聽著兒媳的話,眼里卻并沒有和兒子兒媳一樣,露出喜笑顏開的模樣,她目光沉沉,讓人看不透其間情緒。
這些年,云喬這母親,一慣是拿女戒女則教導(dǎo)云喬的,一女不事二夫,是她曾經(jīng)想要給云喬刻進(jìn)骨子里的規(guī)訓(xùn)。
沈硯就是出事,就是身死,云喬也不能再尋別枝。
白發(fā)憔悴蒼老的云母,目光沉沉。
微風(fēng)吹過她顏色老氣的衣裳,也吹散她幾縷白發(fā),露出了那雙隱約有幾分和云喬相像的眉眼。
她年輕時(shí)生得尚算清秀,卻并非絕色,只有一雙眼睛很是漂亮,云喬容貌生得并不像她年輕的時(shí)候,獨(dú)獨(dú)眼睛卻和她年少時(shí)很是相像。
只是年歲漸大,云母這雙眼睛,蒼老渾濁,在生下云喬后,再沒有少年時(shí)璨璨模樣。
一駕掛著東宮銘牌的馬車從官妓坊駛來,停在宅子門前。
看門的奴才見了,趕忙冒雨去府里給主家報(bào)信兒。
“東宮的馬車!東宮的馬車來了!”
聽得聲音,云喬兄嫂和孩子們,皆是喜形于色。
甚至樂的打翻一旁的瓜果。
“東宮的車駕怎么來了?是接我們?nèi)ヒ娦∶脝幔窟@下著大雨,怎突然而至……”
既然喜笑顏開地說著,便忙起身去迎。
冷雨如注的宅院門前,孩子們?yōu)蹉筱蟮貒今R車旁,云喬兄嫂也諂媚不已地近前。
急切地問:“這馬車,是來接我們?nèi)|宮的嗎?”
話落,抬手就欲要撩著車簾子。
一旁的下人道:
“不是,這車,是送姑娘歸家的?!?
送姑娘歸家?
這是何意?
云喬兄嫂心下大驚。
那云喬嫂子急得上前拉著下人追問:“官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家姑娘不是被太子殿下看上,帶進(jìn)東宮伺候了嗎?怎么會突然被送回來?!?
一旁云喬哥哥也是急得焦灼。
一個(gè)送人的下人如實(shí)道:“殿下只命我將人送回,日后此人與東宮無關(guān),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這話一出,云家人臉色立刻大變。
云喬兄嫂臉上的喜色一下僵住,面色極其難看。
云喬母親目光低垂,袖中那蒼老的手,微顫了下。
云喬兄嫂扯著幾個(gè)孩子僵立在府門前,屋檐下尚能避雨。
馬車卻在寒雨中搖晃。
聽得下人的話,云喬兄嫂怔愣在原地,臉色幾經(jīng)變換。
一時(shí)沒有動作,也沒敢多說話。
旁邊蒼老的婦人,突地踏下了門前石階。
她走向馬車,并未打傘,冒雨上前,撩開了車簾。
車簾內(nèi),狼狽的剛剛經(jīng)過一場情事的女子,昏睡在馬車角落,身上還裹著件男人的狐裘,眼睫微顫。
老婦人攥著車簾子的手顫抖。
“云喬……”她喚她的女兒,聲音卻冷漠。
昏睡中的云喬,聽到那熟悉無比,渴望無比的喚音,顫著,掀開了眼簾。
她眼里懵懂,看不出情緒來。
外頭候著的云喬兄嫂,此時(shí)也跟著母親近前。
云喬眼睛望向母親,腦海中似巨石炸裂一般,陣陣的疼。
她抿緊雙唇,一時(shí)說不出話,眼睫顫抖的厲害,蒼白的嘴唇也一個(gè)勁的抖。
最疼最苦時(shí)候,人總是有幾分孩子心性,對自己娘親,存著幾分奢望和依戀。
像是雛鳥一樣,在外頭遭受風(fēng)吹雨打,下意識以為,最親近的人,會心疼她,憐惜她。
“娘親……”云喬眼眶全是淚水,猛地起身,一頭扎進(jìn)了她懷里,哭著喊娘親。
云喬母親沒說話,也沒應(yīng)。
她脫下了自己身上顏色沉黯的衣裳,僅剩一件中衣,又扯去云喬身上男人的狐裘,給云喬穿好了衣裳。
她年近五十,已是老嫗,只著中衣,不過被人笑。
云喬年歲正好,衣不蔽體只著男人狐裘,行于人前,卻是為人恥,為人羞辱。
旁人貪慕她好顏色,卻又因她失貞不潔,只會覺得,她這樣不知檢點(diǎn)的女子,活該為人玩弄。
已有白發(fā)的老婦人,目光沉黯無聲,低首給她系著衣帶。
云喬淚落不止,一聲聲喊著娘親。
可她的母親給她穿好衣裳后,卻顫著手,閉了閉眸。
而后,將云喬從自己懷里扯開,從馬車?yán)锿频搅说厣稀?
“別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失貞淫賤浪蕩無恥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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