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啞聲低語,扼住她臉頰,逼著她側(cè)首,微冷的目光,緊挨著她紅透的眼簾。
云喬身子輕顫,手推在他心口掙扎。
蕭璟輕嘆了聲,抱她入懷,下顎抵著她肩頸鎖骨。
喟嘆道:“嬌嬌兒,別同我鬧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不該騙你,可我那時(shí),是真的沒料到你會(huì)硬抗下來,你怎么這樣傻……我給你了留了玉佩,便是想著你若是遇險(xiǎn),必定會(huì)想我求助,我只是想讓你低頭求我而已……你卻傻的寧死都不愿意供出我來……”
他喃喃說著,云喬也想起那天私情暴露時(shí)的情形。
那枚玉佩……
當(dāng)日,她把那枚玉佩藏在懷里,血水傷口浸染的玉佩滾燙,她都沒有將那枚玉佩送出,只是怕那玉佩會(huì)成為害他的證據(jù),耽擱了他的錦繡前程。
時(shí)至今日,那枚玉佩仍系在她脖頸上,貼身放著。
可是他呢,他是如何待她的呢?
一切都是他的一場算計(jì)。
她對(duì)他而,壓根就算不得什么,所以她的性命,都可以是他用來設(shè)局的砝碼,無足輕重。
她在乎他的前程,在乎他的官聲,怕他受私情拖累。
可他呢?
毀她名聲,只為做局。
如今想來,云喬只覺得那個(gè)拼死護(hù)著他的自己,那個(gè)渾身是傷藏著玉佩的自己,可笑又可憐。
她眸光黯淡,無望的立在不見天日的陰影里。
墻角的陰影遮去她的眼眸,讓蕭璟看不到她眼底情緒。
他莫名有些慌,好似,一縷光影正從他掌心溜走,怎么握,也握不住。
蕭璟抱著云喬的力道收緊,貼著她道:“云喬,只要你同沈硯和離,與我歸京,我必定好生護(hù)著你,絕不讓你似如今在沈家這般處處委屈,云喬,沈家是泥淖是龍?zhí)痘⒀ǎ虺幘褪莻€(gè)畜生,對(duì)你無半分好,我救你出囚牢,不好嗎?”
他句句誘哄,云喬無聲苦笑,昂首看向他。
那些難以壓制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她眼里淚光點(diǎn)點(diǎn)。
聲音縹緲脆弱,滿是苦意。
“是,他是個(gè)畜生,沒有什么好的。
可是,你同他,有什么不一樣的嗎?
你以為你是來拯救我苦難的神明嗎?
其實(shí),在我眼里,你們,沒有什么兩樣。
他見色起意娶我,你見色起意在佛寺中強(qiáng)暴了我。
他好歹給了我正妻的名分,
而你呢?
你有一刻不在騙我嗎?
你還不如他。
沈硯,是徹頭徹尾的小人,
你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我就是活得再艱難,也不需要你來拯救?!?
云喬話音落地,猛然扯落自己脖頸系著的玉佩,砸向蕭璟。
“帶著你的東西,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朱紅色的帶子生生扯斷,她白凈如玉的脖頸,霎時(shí)一道紅痕。
噙著淚的女娘,瞧著柔弱,眼眸卻倔強(qiáng)。
她受夠了,受夠了這一切。
她不想再忍了。
那玉佩直直砸在蕭璟面門,他眼里剎那寒光彌漫。
蕭璟多年高坐儲(chǔ)君之位,這些年來,除了他的父皇母后,還從無人能得他折腰低頭。
方才他已然低頭道歉,自問誠意十足。
可她卻半點(diǎn)不領(lǐng)情。
他瞧不上眼的沈硯,在她口中,卻是能和他一道相提并論的人。
她口口聲聲說的話,都是將他和沈硯等同視之。
甚至,在她口中,他還不如沈硯。
他處處為她考量,幾次三番護(hù)著她,她半點(diǎn)不知好歹。
那沈硯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責(zé)罵她,她都不愿讓他殺了沈硯。
或許,在她心里,她始終將沈硯視作夫婿,故而才不肯同他入京。
蕭璟掌心攥得骨頭作響,耐心徹底告罄。
也終于松開了握著云喬腰肢的手。
纖弱孱憐的女子,被他抱了太久,此時(shí)驟然脫力,一身狼狽跌在地上。
漂亮極了的女子,跌在墻角石磚上。
裙擺被染的污濁,噙著淚不肯看他。
當(dāng)真讓人心顫,也讓人不舍。
只可惜,萬事皆有度。
他再想要她,也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他臉面。
蕭璟抿唇,嗤笑了聲。
屈膝半蹲在她跟前,目光冰冷,輕拍了下云喬臉頰。
聲音低啞,喚她名姓。
“云喬,既然你眼里,我和沈硯沒什么兩樣,既然你不愿同我離開,那你就在沈家好生受著。莫要有朝一日,再求到我跟前?!?
話落,理了理衣擺后起身,抬步離開了沈家。
他光明正大的,從云喬院落出去,踏出沈府時(shí)走的也是正門,絲毫不避人耳目。
沈家府宅里下人私底下議論聲更重,云喬院門外幾個(gè)長舌的婦人,便對(duì)著院中指指點(diǎn)點(diǎn)。
云喬攥著裙擺,垂首低眉,聽得那些隱隱刺入耳中的謾罵污,喉嚨干澀,抬不起頭。
“瞧,就是那位少奶奶,出身商賈之家,本就低賤,高攀了我們沈家還不知足,居然背著少爺跟人偷情,嘖嘖嘖,奸夫大搖大擺的上門,也不知避著點(diǎn)人,哪家的好女娘似她這般不要臉……”
“哎呦,誰說不是呢,這少奶奶嫁進(jìn)門這么多年還不如家里母雞,好不容易下出個(gè)蛋,還是個(gè)沒把兒的賠錢貨……家里沒休了她都算給她臉了,她竟敢跟人偷情,少爺怎么就沒打死她了事,倒讓她活著丟人現(xiàn)眼,聽說她今個(gè)兒還回娘家去了,云家知道她干的這些事,還敢要她這個(gè)女兒啊,我瞧她啊,今天就是被云家給趕出來的……”
“是啊,少爺沒打死她,真是菩薩心腸呢……”
這世道,私通于男人無非風(fēng)流韻事,女子偷人,卻是令人不齒的大罪,好像活該千刀萬剮,不死就對(duì)不住天地。
云喬攥著手掌艱難起身,緩步往女兒在的廂房走去。
周遭謾罵聲不止,她走得急切,步履不停。
好像,背脊真的會(huì)被那些罵聲,壓得挺不起來。
貞潔,清白,像是一把朱紅血銹的鎖。
緊緊扣在她琵琶骨上,逼得她幾近窒息,挺不起腰桿。
可是,她有什么錯(cuò)呢?
昔日佛寺,她手無寸鐵,連說不的權(quán)利都沒有。
后來泥足深陷,是蕭璟以情相誘,設(shè)局騙她。
她有什么錯(cuò)?。?
家暴妻子的丈夫沒有錯(cuò),
強(qiáng)占人婦的奸夫沒有錯(cuò)。
只有她,只有她,在承受這世道的責(zé)問。
于他們不過一場又一場的風(fēng)流韻事,
于她,卻是畢生洗不去的污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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