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名士子也跟過去,連聲祝賀,至于是否語帶酸澀就冷暖自知了。
陸無憂走在最后,步履平緩,臉上神色依舊看不出喜怒來。
賀蘭瓷心知他絕對不像表面這么平靜。
報錄人都說到第十五名了,前面只有十四個名額,如果再沒有,那他大概率是落第了。
經(jīng)綸滿腹,才華橫溢,最后還是落榜的也不是沒有,譬如文章不得主考所喜,也因此很多考生往往會迎合當(dāng)年主考的喜好,陸無憂的文章向來鋒芒畢露,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她這會倒是心有幾分同情的。
然后便見陸無憂路過她身側(cè)時,微微揚(yáng)起唇角,對她道了聲:“恭喜?!?
賀蘭瓷:“……?”
陸無憂眼神一瞟門外正在被眾星捧月的林章。
他知道了什么!?
賀蘭瓷一凜:“林公子中第,你恭喜我做什么?!?
陸無憂收回視線,也沒繞彎子:“令尊有意招婿林章,我以為你知道?!?
賀蘭瓷立刻否認(rèn):“……我不知道!”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陸無憂居然還有心情調(diào)侃她,“提前恭喜賀蘭小姐覓得佳婿。雖然我沒想到令尊會挑上他,林少彥品行不錯,就是太老實(shí)了些……也不知頂不頂?shù)米≠R蘭小姐那群狂蜂亂蝶?!?
賀蘭瓷頓時同情心全消。
“陸公子,這么有閑心,不如先關(guān)心一下自己考得如何?”
陸無憂笑道:“不勞賀蘭小姐費(fèi)心。”
賀蘭瓷也笑道:“若是落第,恐怕又要再過三年……”
“不會如此?!?
陸無憂打斷了她。
賀蘭瓷一愣。
陸無憂一直是眉目溫文和順的,但或許是因?yàn)殡p方知根知底,此刻他的眉眼間卻透出一股近乎于鋒利的驕矜之氣,像蟄伏的猛獸露出一抹銳利的鋒芒,耀眼刺目。
他眉梢一挑,篤定道:“——我不會落第的?!?
賀蘭瓷有一刻的晃神。
她覺得這人虛假也在于此,明明是眼高于頂不可一世的狂徒,卻偏要披一層溫文爾雅的表象,和她認(rèn)知中的真君子截然相反。
賀蘭瓷動了動唇,剛想說話,外頭敲鑼打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陸老爺,陸老爺何在?!”
“捷報青州百江老爺,陸諱無憂,高中辛丑科會試第一名會元,金鑾殿上面圣!”
還在對視的兩人都愣了一愣。
鄉(xiāng)試解元,會試會元,他居然已經(jīng)連中兩元,只差一場殿試就有望連中三元。
賀蘭瓷下意識喃喃:“……你居然又中了?!?
陸無憂也下意識理所當(dāng)然道:“這不是很正常?!?
“你會試四書題怎么答的?”
“……你要我現(xiàn)在給你背答卷?”
“不行嗎?”仿佛回到在青州爭鋒相對的日子,賀蘭瓷本能回嘴,“你不是過目不忘嗎?”
陸無憂:“……?”
“陸老爺!會試第一名會元!陸——”
外頭報錄人的聲音又聲嘶力竭響起,適時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執(zhí)。
賀蘭瓷回神也意識到自己的要求離譜。
那邊陸無憂已經(jīng)舒展眉宇,整了整衣冠,恢復(fù)成溫和公子的模樣,方才的驕矜之氣也被他慢慢斂進(jìn)了眼瞳里,他低笑了一聲,道:“賀蘭小姐,恕在下先失陪了?!?
等陸無憂走遠(yuǎn),賀蘭瓷才想起,忘記提醒他康寧侯府二小姐計劃榜下捉他的事情了。
不過……也罷,他既然這么自信,想來也能擺得平吧。
賀蘭瓷默默地想。
少頃,她爹也從書房走了出來。
這會人都被迎走了,外頭鬧得街市俱響,鑼鼓喧天恨不得全上京都知道會元郎在此。
賀蘭謹(jǐn)?shù)谋砬楹芎皖亹偵?,仿佛想起了自己?dāng)年登第時的模樣,一捋長須道:“后生可畏啊。這位陸公子文章是當(dāng)真做得不錯,尤其策問,鞭辟入里,很有見地,且不像有些只知讀書,不通世務(wù)之輩。此子有撫世之才,將來入朝為官,能為國為民,也是天子之幸?!宝?Ъiqiku.nēt
賀蘭瓷沒想到她爹夸得比她還離譜,很懷疑他是不是連今日叫士子上門是為了什么都忘了。
她當(dāng)即咳嗽了一聲。
賀蘭謹(jǐn):“咳,為父問過了……少彥說若你應(yīng)許,他便會向家里長輩提請,等殿試后,擇日上門。如今他既中了進(jìn)士,配你也不算辱沒?!?
“……若他父母不允呢?”
賀蘭謹(jǐn)用有些奇怪地眼神看著自家閨女:“林少卿是你爹的同年,應(yīng)無此種可能,不過……”他目光遙望向府門口,似有遺憾道,“剛才那位陸公子,你嫁他倒也不錯?!?
“……”
賀蘭瓷面無表情道:“絕無此種可能?!?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