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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凡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總這么干么,業(yè)務(wù)挺熟練啊。”
“我有病么沒事兒總花錢買個破地兒待著?!苯熣f。
這種除了讓人占便宜沒有任何意義的事自然從入門到精通只需一次。
“上回我說什么了?”段非凡問。
“廢話是你人際交往里重要的組成部分,”江闊說,“誰知道你上回一堆廢話都是什么……”
“我說這是在學(xué)校裝空調(diào)之前,你最后一次吹冷氣。”段非凡說,“我總不能沒事兒就回家待著吧?”
“我睡躺椅,”江闊一咬牙,“你睡你的床,又不影響。”
“給你開了這個頭,到時大家都來我這兒睡,我還活不活了,我不喜歡跟人擠一屋……”段非凡語氣很平和,但意思非常明顯,就是不行。
“想多了,他們出不起這個價?!苯煕]被人這么和氣地拒絕過,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來說服段非凡。
“聽說911剛才搞大事了?”宿舍門被人哐地推開了。
江闊回過頭的時候,看到剛卷進(jìn)屋里的董昆和丁哲一臉尷尬地定在原地。
“揍了盧浩波。”段非凡回答。
“可以??!”董昆用力笑了兩聲,“怎么揍的?”
“用911撞的?!苯熣f。
“哎,”丁哲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一般都給不是特別熟的人弄個代號,有時候說名字反應(yīng)不過來?!?
“他特別喜歡車,”董昆說,“你來學(xué)校那天他就盡看你車了,所以就叫你911?!?
“來,”丁哲揚(yáng)了揚(yáng)手上的袋子,“麻辣燙,一塊兒吃?!?
“……不了,”江闊說,這幾個人還真是朋友,口味都一樣一樣的,麻辣燙家族,“我不吃麻辣燙,不是不吃小攤兒上的麻辣燙,是不吃麻辣燙?!?
丁哲看著他,愣了一會兒才點(diǎn)點(diǎn)頭:“哦?!?
“你倆剛在聊呢?”董昆問。
“嗯,”江闊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跟他商量晚上讓我在這兒再住一晚?!?
“在這住一晚?”董昆頓了頓,“再?”
“嗯?!苯煈?yīng)了一聲。δ.Ъiqiku.nēt
董昆轉(zhuǎn)頭看著段非凡:“我記得你是不是說過?”
“他說過,”丁哲低聲說,“什么你別車讓你開一回你就讓他上我屋住什么的?!?
雖然丁哲這句話聲音非常低,但江闊還是迅速捕捉到了重點(diǎn),沒等段非凡開口,他一拍桌子:“車后天回來,你拿去開。”
屋里頓時一片安靜。
幾個人都看著他。
“你幫我勸勸他,”江闊指著段非凡,“就這一晚,我發(fā)燒實(shí)在太難受了不想回宿舍悶著?!?
“啊,”丁哲清了清嗓子,轉(zhuǎn)頭看向段非凡,“他一個病人……今天軍訓(xùn)還帶病,怪不容易的,比女生暈得還快……”
這個可以不提的謝謝學(xué)長。
段非凡嘆了口氣,從兜里拿出手機(jī),走到江闊面前:“最后一次,而且今天晚上我真的不回家?!?
“沒事兒,”江闊說,“還是一千五。”
董昆和丁哲一聽這個數(shù),猛地轉(zhuǎn)過頭,一塊兒瞪著這邊。
江闊掃了碼,站了起來,在手機(jī)上點(diǎn)了兩下又伸到了丁哲面前:“加一下,車回來了我告訴你?!?
“……哦!”丁哲趕緊拿出手機(jī)掃了江闊的二維碼,把好友加上了。
“那你們吃,”江闊說,“我先回宿舍放東西,晚點(diǎn)兒過來?!?
“帶個蓋的,”段非凡追了一句,“這空調(diào)固定16度,你別發(fā)著燒凍一夜明天早上死我這兒了?!?
江闊出了宿舍,把門帶上了。
“我靠!”丁哲看著門的方向,重重感慨了一句。
“給了你一千五?”董昆看著段非凡。
“嗯,”段非凡點(diǎn)點(diǎn)頭,手機(jī)在手里轉(zhuǎn)了兩圈扔到了桌上,“昨天也一千五?!?
“我靠!”丁哲轉(zhuǎn)過頭,“這生意是不是有點(diǎn)兒太好賺了?怎么睡啊?那張床也沒鋪蓋?!?
“他睡躺椅?!倍畏欠舱f。
“靠?!倍ヒ贿吀袊@一邊迷惑,“你說這位少爺能吃苦吧,他花一千五住這破宿舍,你說他吃不了苦吧,他能擱躺椅上睡一宿?!?
“他也就是現(xiàn)在人頭不熟出不去,”段非凡說,“過陣兒你看他要不就出去酒店開房,要不就弄個空調(diào)回來?!?
“有錢是好哈,”丁哲說,“兩晚上賺了三千也挺好的哈?”
“明天叫上孫季和劉胖,”段非凡說,“浪一晚上去?!?
“明天還是盧學(xué)長查寢哦。”董昆說。
“敢查你們嗎?”段非凡說。
“他今天查你屋了沒?”丁哲問。
“進(jìn)都沒進(jìn)來,”段非凡伸了個懶腰,“上119耍威風(fēng)被人家宿舍一塊兒揍了,911一腳給他踹走廊里,嗵!”
董昆和丁哲邊吃邊樂,笑得比空調(diào)還響。
“我對911改觀了啊,”丁哲說,“我覺得他還行,大氣?!?
“滾吧你,”段非凡說,“你就沖他那車,從一開始就無觀可改?!?
“你真去開那車?。俊倍フf,“別給人撞了?!?
“應(yīng)該不能吧,”丁哲說,“我看過很多視頻?!?
段非凡笑得差點(diǎn)兒嗆著。
“這人挺逗的,”丁哲看著江闊的朋友圈,“他不會是給了我個小號吧?什么內(nèi)容都沒有?!?
“三天可見嗎?”董昆問。
“不是,就是從來沒發(fā)過,”丁哲把手機(jī)遞到他面前,“名字也相當(dāng)小號?!?
“jk921,名字加生日,我一般密碼才這么設(shè)呢,”董昆看了看,“這就是有錢人的神秘感吧?!?
“你倆夠了啊?!倍畏欠舱f。
江闊拿著衣服回到宿舍,李子銳和唐力還在聊著剛才的事,馬嘯在陽臺洗漱。
衣服上都是灰,正常如宿舍這幾位肯定馬上拿去洗洗晾上就行了,但江闊不是正常人,他不會洗,他洗衣服的最高造詣是洗內(nèi)褲。
所以他需要一個袋子,把這衣服裝好拿到酒店去洗。
翻柜子的時候,李子銳看到了他拿回來的衣服:“我以為你真扔了呢,趕緊洗洗吧,都是灰?!?
“我……”江闊不知道應(yīng)該說自己不會洗,還是說要拿到酒店去洗。δ.Ъiqiku.nēt
這倆哪個聽起來應(yīng)該都不怎么合群。
猶豫了一下,他一咬牙:“好?!?
拿著衣服走到洗手池,打開水龍頭,把衣服團(tuán)了團(tuán),往水龍頭底一下伸,水立馬滋了他一身一臉。
“你大爺!”江闊非常惱火地一巴掌把水龍頭給拍上了。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把衣服伸過去,小心地把水龍頭打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水太小了,他彎個腰在那兒撅了半天,衣服都還沒全打濕。
他只能趁水龍頭不注意,再把水慢慢開大,然后試著一搓。
水又滋了他一臉。
“死去吧!”他把衣服往水池里一砸。
大概是場面過于慘烈,一天說不夠十句話的馬嘯都被他逼出了一句:“你拿個盆兒?!?
“哦?!苯煈?yīng)了一聲,沒有動。
馬嘯大概是猜到了,于是指了指旁邊一個藍(lán)色的盆:“可以用我的,剛買的?!?
江闊已經(jīng)放棄了洗衣服,但馬嘯那句“剛買的”,好像看穿了他不想用,但又沒完全看穿,讓他又有點(diǎn)兒不知道怎么辦。
想跟宿舍里并不怎么熟的人保持一個“大家都一樣”的狀態(tài),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他感覺自己一一行都透著格格不入,再說以前從來也沒試著干過這種時刻注意別人情緒的事,更沒有這樣的契機(jī)。
而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一旦你會注意自己每一句話是否合適的時候,就會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作為一個軍訓(xùn)比女生還先暈倒的病人,就非常煩躁。
去你的吧。
“我不會洗,”江闊說,“我沒洗過衣服,我是打算拿酒店去洗的,早知道這么麻煩不如不洗,又不打算穿?!?
“不穿了嗎?”馬嘯問。
“不夠我氣的?!苯熣f。
“可惜了。”馬嘯說。
江闊看了他一眼,馬嘯應(yīng)該是宿舍幾個人里吃穿用度最差的,唐力和李子銳床上的東西都是新的,只有馬嘯是從家里帶來的舊的,身上這件t恤也很舊了,衣領(lǐng)的位置還有點(diǎn)兒脫線。
被盧浩波摸過的衣服雖然不扔,但他也絕對不會再穿了。
看著馬嘯的時候,他突然靈光一閃。
“這衣服給你吧。”江闊說。
“啊?”馬嘯看著他。
“買的時候就不喜歡,隨便拿的,”江闊一邊說一邊思考這話這么說到底合不合適一邊又覺得去你的吧誰管呢累不累,“洗完了我也不會穿,要不給你吧?!?
馬嘯沉默了。
這宿舍關(guān)系尷尬就尷尬吧,尷尬點(diǎn)兒也比累心強(qiáng)。
幾秒鐘之后馬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謝啊?!?
因?yàn)橐路o了馬嘯,也就不用他再去琢磨洗的事了,馬嘯利索地把衣服往盆里一扔,沒一會兒就洗好晾上了。
江闊愉快地伸了個懶腰,按著自己太陽穴揉了揉。
“大款,還有不穿的衣服給我,”李子銳說,“119有你真好。”
“你好歹再減點(diǎn)兒重?!苯熣f,“要不我給你兩件你拆了拼一拼穿吧。”
李子銳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跟查寢的每天打一架估計能瘦下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