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柳玉茹的聲音柔柔響起來,“我以后要去好多地方的。”
“做生意的,其實最重要的就是每個地方和每個地方信息的不對等。波斯的香料在波斯不過普通物件,到東都來就價值千金。我若是將生意做下去,我日后野心越來越大,不可能一直在家呆著。你陪我去了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還有事兒要做,”柳玉茹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勸著道,“你現(xiàn)在剛在官場起步,得了范軒賞識,別為了家里這些事兒功虧一簣。你若是要跟著我去,我便不去了?!?
聽得柳玉茹說自個兒不去了,顧九思沉默下去,片刻后,他嘆息出聲,只能是道:“罷了,就這樣吧?!?
第二日顧九思送著柳玉茹出城,說好送到城門口,又說多送一里。只有便是一里再一里,等送出十里遠,柳玉茹終于忍無可忍,掀了馬車車簾,同顧九思道:“行了,回去吧,別跟著了。”
顧九思愣了愣,低頭道:“哦?!?
柳玉茹瞧見顧九思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時有些不忍。她自個兒都不知道,這人以往那么活蹦亂跳不可一世的一人,今個兒就成了個離了自己就不行的。
她嘆了口氣,四處張望了一下,同顧九思招了招手。
顧九思湊過去,柳玉茹捧著顧九思的臉,當著所有人的面,輕輕親了一口他的臉,隨后道:“若是想我了,便給我寫信?!?
說完,她迅速回到馬車里,放下簾子,故作沉靜道:“行了,走吧?!?
顧九思騎著馬,瞧著那商旅隊伍遠走。他瞧了許久,終于才回了家。
當天晚上吃飯,蘇婉和江柔見著柳玉茹沒回來,不由得有些奇怪,蘇婉小心翼翼道:“玉茹呢?”
顧九思這才開口道:“哦,忘了同你們說了,玉茹近來都不會回來了?!?
“你們吵架了?”江柔動作頓了頓,顧九思搖頭道,“朝廷有些事兒要玉茹去辦,她自個兒先走了?!?
說著,顧九思從懷里掏了一封信遞給江柔道:“玉茹讓我交給您的,說是她不在的這些時日,店里勞煩您多費心。”
“朝廷燃給她去做什么?”江柔皺著眉頭,不滿道,“她一個姑娘,這時候這么亂,能去做些什么?”
“你不也是只是個女人么?”顧九思下意識反駁,江柔一愣了愣,就聽自個兒兒子理直氣壯道:“別人能做,她就不行了?沒這個道理的。”
“你這孩子,”江柔忍不住笑了,“有了媳婦兒忘了娘,當初是誰哭著鬧著不娶的?!?
“小時候不懂事,”顧九思一臉坦然,“長大了,知道什么好了,不行?”
說著,顧九思擺了擺手,站起身來道:“算了,我同給你們說不清楚,總之玉茹沒事兒,你們放心好了?!?
說完,他便往自個兒屋里回去。
他坐到書房里,屋里冷清清的一個人,他自個兒發(fā)了許久的呆,木南端著湯進來,瞧著顧九思的模樣,笑著道:“公子在想些什么,這樣出神?”m.biqikμ.nět
顧九思聽得這話,忙回了神,搖了搖頭道:“無事?!?
說著,他翻箱倒柜開始找紙。木南有些奇怪:“公子在找什么?”
“之前咱們是不是進了一批印了桃花的紙?”
“是?!蹦灸蠌墓褡永飳斫o他,見顧九思拿著紙回了自個兒位置之上,他狐疑瞧著道:“大人是要寫信嗎?”
“嗯?!?
木南聽了這一聲,有些不確定道:“給……夫人?”
“昂?!?
顧九思認認真真寫著信,木南沉默片刻,慢慢提醒:“公子,少夫人今個兒才走的吧?”
顧九思筆尖頓了頓,似是被人窺探到心事。
他忍不住抬頭瞪了木南一樣,怒道:“就你話多!”
這封信是在柳玉茹離開那天寫的,卻是在柳玉茹下榻第一個城市當天到。
柳玉茹落腳的第一個城市,是滄州的蕪城。
她當初路過滄州時,記憶里就是綿延的黃沙,干裂的土地。而蕪城是滄州的州府,與柳玉茹記憶中截然不同。
蕪城建得很大,城墻很高,周邊一望無際全是平原,外面青草依依。與望都并沒有太大差別。
沈明對于滄州比她熟悉得多,于是他們一個商隊都是跟著沈明,由沈明交涉著進入了滄州。
這一次顧九思給柳玉茹準備了一個假文牒。他如今當著望都縣令,雖然是個八品小官,卻也是個官,弄一個假文牒,對他來說就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柳玉茹和沈明等人拿著假文牒入了城,隨后找了一家客棧下榻。柳玉茹一入城,就開始四處打量物價,瞧著所有人的服飾談。
對于柳玉茹而,這些行走過的人,其實都許多行走的銀子,他們每個人值多少錢,在柳玉茹心中明碼標價。
穿著、舉止、談吐,絕大多數(shù)都會彰顯出這個人的生活習慣,知道了對方的生活習慣,自然會猜出對方的收入水平。
所有人都覺得,柳玉茹對于數(shù)字有種天生的敏感。
每個人都知道高賣低買會賺錢,可最難的一步,就是確定什么時候算高賣,什么時候算低買。
而柳玉茹面對這種問題,總是仿佛是有預(yù)知能力一般,她總能揣測出最合適的價格。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偶然,可柳玉茹卻慢慢察覺,這或許和她從年幼時就愛看別人臉色,關(guān)注周遭,不無關(guān)系。
她有一套揣摩價格的法子,基本就是以小見大,這種事兒誰都學不來,所以只能她親自走一趟。
她打聽到了晚上,進入了房里,顧九思派來的信使,也差不多就到了。
柳玉茹接著顧九思的信,還是有些詫異的,她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兒,所以信來得特別快。于是她忙開了信,就看見信上第一頁,就寫了一句話:
你什么時候回來?
她瞧了日期,發(fā)現(xiàn)是她出來那日寫的,也就是說,她前腳才出門,顧九思就開始琢磨她回來的事兒了。
她哭笑不得,翻開了第二頁,就看見顧九思那算不上好看,只能算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字落在紙頁上:
千重山,萬重山,山高水遠人未還,相思楓葉丹。.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