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看著洛子商愣了愣,洛子商淡道:“看什么?”
柳玉茹反應(yīng)過來,立刻道:“別說話。”
說著,她垂下眉眼,開始給洛子商包扎起來。
她神色看不出起伏,洛子商靜靜端詳著她,卻是道:“你意外什么?”
“你不當(dāng)受傷的?!?
柳玉茹平靜出聲,洛子商聽了,卻是笑了:“我又不是神仙,為什么不會受傷?”
“你此刻可以開門出去,”柳玉茹淡道,“將我們?nèi)怀鋈?,與王思遠(yuǎn)做交易,你有揚州,與他沒什么沖突,不必如此。”
洛子商沒說話,柳玉茹清理好傷口,將藥撒上去,洛子商靠著樹,垂眼看著面前的人,片刻后,他終于道:“你還信顧九思會來嗎?”筆趣庫
柳玉茹沒說話。
洛子商平靜道:“最遲明日清晨,他再不來,一切都晚了?!?
“他們不會殺了我。”
柳玉茹語里毫無畏懼,洛子商注視著她,卻是道:“你是女人。”
柳玉茹的手頓了頓。
洛子商冷靜道:“你知道羞辱顧九思最好的辦法是什么嗎?”
“你方才問我,信不信九思會來?!?
柳玉茹抬起眼,認(rèn)真看著他:“我告訴你,我信。”
“都這個時候了,”洛子商嘲諷笑開,“你還信?”
“我愿意信。”
柳玉茹說著,繼續(xù)給他包扎傷口,同他道:“洛子商,你如果試著把一個人變成你的信仰,那么任何時候,你都會信他?!?
“如果他沒來呢?”
“那他一定有不能來的理由。”
“你不恨?”
“我為什么要恨?”
柳玉茹笑了笑:“我希望他能做出最好選擇,若這個選擇是舍棄我……”
柳玉茹低下頭,溫和道:“雖有遺憾,但無憎怨?!?
洛子商沒有再說話,他看著面前認(rèn)認(rèn)真真做著事的姑娘。他第一次認(rèn)識這樣的姑娘。
他過去見過的女人形形色色,要么如姬夫人這樣以美色攀附他人而活,要么如葉韻那樣愛恨分明熾熱如火。卻頭一次遇見一個女人,她如月下小溪,溫柔又明亮,涓涓流過他人的生命,照亮他人的人生。
她和顧九思,猶如天上日月,他們互為信仰,互相守護。
洛子商說不出自己有了怎樣的情緒,他靜靜注視著面前這個明月一樣的女子,好半天,卻突然道:“如果十六歲那年,我上門提親,你會答應(yīng)嗎?”
聽到這話,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后,她笑起來:“若是十六歲你遇見我,你也不會上門提親。”
“我那時候啊,夢想就是嫁個好男人,你若上門提親,我拒絕不了,但你不會喜歡那樣的我,而我也害怕你?!?
洛子商輕輕笑起來,外面都是喧鬧之聲,洛子商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遠(yuǎn)方。
他突然道:“你給我唱首揚州的曲子吧?!?
柳玉茹有些茫然,洛子商平和道:“你為我唱首曲子,我再守一晚上。明日清晨,顧九思再不來,柳玉茹,你不能怪我?!?
柳玉茹聽得這話,認(rèn)真看著洛子商,洛子商沒有看他,他靠著樹,一手搭在膝上,靜靜注視著前方。柳玉茹雙手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叩首行了個禮。
洛子商沒有回應(yīng),他閉上眼睛,沒有多久,就聽見熟悉的揚州軟語響了起來。
溫柔的調(diào)子,一瞬之間,仿佛跨過千山萬水,領(lǐng)著在場許多人回到家鄉(xiāng)。
那曲子讓拿刀的人濕了眼眶,捏緊了自己的刀鋒。
回去。
得回去。
他們不能葬在永州,他們得回家鄉(xiāng)去。
柳玉茹輕哼的小調(diào)中,天一寸寸黑下去。
她的曲子很短,也就是在曲子音落那一瞬間,仿佛是回應(yīng)她一般,遠(yuǎn)處突然響起了人聲。
那似乎是許多人,他們聲音洪亮,整齊劃一大喊著:“王家白銀三千萬,皆為百姓白骨堆,今日賊人若不死,永州再難見青天!”
聽到這聲音,柳玉茹猛地抬起頭來。
遠(yuǎn)處聲音越來越清晰,緊接著,所有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許許多多紙頁如雪紛飛而下,灑滿整個滎陽,這些紙頁配合著城外人大喊之聲,再傻的人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顧大人回來了!”
“顧九思來了!”
人群中發(fā)出驚喜之聲,柳玉茹看著滿天紙頁紛飛,然后看見山頭處,無數(shù)孔明燈升騰而起,照亮夜空。
那孔明燈猶如星星一般,密密麻麻,上面寫著朱砂寫好的字。
“殺,王”
哪怕是這樣戾氣滿滿的話語,可那千盞孔明燈掛在夜空緩緩升起的模樣,卻依舊成了最溫柔的呢喃,最美麗的畫卷。
“這是什么意思?”
旁邊有人有些疑惑問出聲來:“你們看信最后一句話,‘莫怕,我來了’,這語氣,怎么像給自家媳婦兒寫信一樣?”δ.Ъiqiku.nēt
柳玉茹聽到這話,低下頭來,她拿著手里的信,看著那信上的話語。
莫怕,我來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幾天,她一直維持得很好,一直是所有人的支柱,所有人都覺得她冷靜平穩(wěn),都覺得她情緒沒有什么波瀾。
可在看見這紙頁上最后一句話,看見這滿城飛雪,千盞燈火,她卻還是忍不住,慢慢紅了眼眶。
你看,他從不辜負(fù)她。
他來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