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鳳愣了片刻后,慌忙道:“抱歉,妾身誤入此處,這就回房去,還望先生見諒?!?
“你是誰?”楊輝笑著開口,西鳳呆呆看著他,似是看癡了的模樣,隨后又迅速臉紅著垂下眼,低聲道:“西鳳?!?
說著,她又覺得自己似是有些拘謹(jǐn),抬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眼定定看著楊輝道:“我叫西鳳?!?
楊府歡歌笑舞時,消息便送到了顧九思手中,顧九思正低著頭在寫著什么,望萊進(jìn)來匆忙道:“西鳳和楊輝見面了。”
“嗯?!鳖櫨潘紙?zhí)筆抬眼,“如何?”
“楊輝上鉤了?!?
望萊立刻道:“西鳳與他約定好改日再見,這幾日楊輝應(yīng)當(dāng)會經(jīng)常來見西鳳。”
顧九思點(diǎn)點(diǎn)頭:“同西鳳說,一切按著計劃行事?!?
楊輝見了一次西鳳,便忘不掉,第二天便來樂坊瞧西鳳。
他怕驚擾了美人,也不敢直接說是找西鳳的,就是借著看排舞的名頭,來樂坊坐了一下午,等到臨走了,也沒同西鳳搭上一句話。
楊輝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他盯著西鳳瞧了許久,西鳳站在一邊,同其他舞姬說話,似是沒看到他一般,楊輝心中悵然,又怕唐突美人,嘆了口氣,便走了出去,等他走出樂坊,剛上馬車,便聽外面?zhèn)鱽硪宦暣嗌模骸绊f大人。”
楊輝心中掛念這聲音掛念了一下午,忙慌慌張張卷起車簾,便看見西鳳站在馬車不遠(yuǎn)處,他驚喜看著西鳳,西鳳笑意盈盈走到楊輝面前來,同楊輝道:“大人回府了?”
“天色已晚,我還有其他公務(wù),”楊輝克制著激動的情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這么多年了,突然就像少年懷春一般,又開始在一個女人面前忐忑不安起來,他小心翼翼道,“不過,若是西鳳小姐有事,自然是以西鳳小姐的事為先?!?
“倒也沒什么,”西鳳笑了笑,“見韋大人坐了一下午,想著韋大人應(yīng)當(dāng)是渴了,給韋大人送一碗糖水?!?
說著,西鳳給楊輝遞了一個灌滿糖水的竹筒子,楊輝愣愣接了,西鳳正要抽回手,便被楊輝一把握住了,西鳳紅了臉,小聲道:“你做什么?快放手。”
“我明日可以再來見你嗎?”楊輝急切出聲,手下女子的手又軟又嫩,讓他心中頓時蕩漾起來,西鳳扭過頭去,低聲道,“你是將軍,想什么時候來,我還攔得住你?”
“你自然是攔得住的,”楊輝立刻道,“你的意愿,我當(dāng)然不會違背。”
“那我不讓你來,你就不來了?”西鳳似是不信,楊輝嘆了口氣道,“你若不讓我來,我便守在樂坊門口,一直等到你讓為止。”
“你不要臉。”西鳳啐了一口,隨后抽過手,轉(zhuǎn)身道,“明日我要入宮,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說完之后,西鳳轉(zhuǎn)過身去,便婷婷裊裊走了。
楊輝癡癡看著西鳳背影,不見了那清澈如水的眼,這女子便成了妖精,光是背影就讓人難以自持了。
旁邊侍從看著楊輝的模樣,不由得笑道:“大人,一個舞姬而已,同陛下要過來就是了,大人何必費(fèi)這么多功夫?”
“你懂什么?”楊輝轉(zhuǎn)過頭去,笑道,“美色不過色而已,男女之間,就是這似有還無的時候最為動人。”
“明日宮宴,大人去嗎?”
侍衛(wèi)接著開口,楊輝聽到這話,臉上便失去了笑意,他想了想,隨后道:“陛下召見,沒有不去之禮?!?
“大人……”
侍衛(wèi)遲疑著,似是要什么,然而最后他也只是輕嘆了一聲,沒有多說。
楊輝看他一眼,似乎明白侍衛(wèi)的意思,淡道:“不該說的不要說,先帝對我有知遇之恩,陛下乃先帝唯一的血脈?!?
“是,”侍衛(wèi)立刻道,“卑職明白?!?
楊輝掛念著西鳳,等第二日宮宴,他早早進(jìn)了宮中。
他來得早,范玉聽聞他來了,少有清醒了些,讓人梳洗過后,特意接見了楊輝。來東都這些時日,與范玉接觸雖然不多,但楊輝卻也聽聞范玉是好酒好色的皇帝,他心中想著西鳳,同范玉聊了片刻后,便同范玉道:“陛下,其實(shí)今日臣特意前來,是有一事相請?!?
“楊將軍請說,”范玉十分熱切,楊輝見范玉態(tài)度極好,也舒心下來,笑著道,“微臣近來看上樂坊一位舞姬,名為西鳳,希望陛下能夠割愛,將她賜予微臣?!?
“好說?!狈队窀吲d開口,轉(zhuǎn)頭同劉善道,“劉善,記下來,回頭把人給楊將軍送過去?!?
“不必,”楊輝趕忙道,“我與這舞姬尚還未到這一步,若是強(qiáng)行將人送進(jìn)府來,怕是不美?!?
范玉年紀(jì)雖然不大,但自從范軒走后,也早已成了風(fēng)月老手,熟知與女人相處一套,他高興起來,忙道:“明白,這女人還是要心里也樂意才更有滋味?!?
楊輝見范玉一切應(yīng)允,放下心來,范玉手中轉(zhuǎn)著酒杯,想了想,試探著道:“楊將軍,周高朗如今已經(jīng)快逼近東都,這您知道吧?”
楊輝聽得這話,頓了頓手中酒杯之后,他笑著道:“自是知道的。”
“陛下不必?fù)?dān)憂,”楊輝放下手中酒杯,鄭重看著范玉道,“我等在東都有精兵二十萬,周高朗一路攻來,旅途勞頓,必不是我等對手。我與司馬將軍、韋將軍蒙先帝圣恩,必將以死護(hù)衛(wèi)陛下,陛下大可放心!”
“好!”
范玉聽到這話,激動鼓掌道:“得將軍此話,朕心甚慰,我敬將軍一杯?!?
楊輝見范玉親自斟酒與他,頓時高興起來,他與范玉喝了幾杯,隨后又道:“陛下,豫州如今無妨吧?”
聽到這話,范玉遲疑了片刻后,笑起來道:“無妨?!?
說著,他拍了拍楊輝的肩膀:“將軍大可放心,前線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朕立刻告知于你。”
楊輝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多說。他走時在前線安置了自己的人,告知只要出事立刻稟告東都,如今一直沒什么消息,大約便是沒出事。
他與范玉喝了幾杯之后,便起身離開,去了前殿。等他走后,范玉扭頭看向劉善道:“來報信的人都?xì)⒘???
“殺了。”
劉善平靜道:“東都基本已經(jīng)封住了消息,除了洛大人與陛下,沒有人會知道豫州的消息。”
“議和的人派出去了?”
“洛大人已經(jīng)派出去了。”
范玉點(diǎn)點(diǎn)頭,他拿著酒杯,慢慢道:“楊輝這個人,就是太掛念豫州了,但好在還算赤誠,但司馬南和韋達(dá)誠……”
范玉摩挲著酒杯,想了想,他轉(zhuǎn)頭看向劉善道:“你覺得怎么處理?”
“司馬大人和韋大人,必須還是向著您的?!?
劉善勸解道:“否則也不會來東都了?!?
“可他們收了花容的胭脂?!狈队窭渲曢_口,聲音頗為低沉。
“陛下與其猜忌,不妨問問?”
劉善猶豫著道:“若他們當(dāng)真與顧九思有什么圖謀,您也是震懾;若沒什么圖謀,問清楚,也以免誤會?!?
“你說得是。”
范玉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需得問問?!?
范玉打定了主意,當(dāng)天夜里,范玉和他們喝到高處,他親自走下高臺,來到司馬南和韋達(dá)誠面前,高興道:“二位,過去我父皇便常說,二位是能臣,是將才,是我范家的功臣,”說著,范玉拍打著胸口道,“朕心中,敬重你們,把你們當(dāng)成親叔叔,來,我敬叔叔一杯?!?
司馬南和韋達(dá)誠心中惶恐,連連說著不敢。
范玉和他們喝了這一杯后,抬眼看他們道:“不過朕有一件事不明白?!?
司馬南和韋達(dá)誠對看了一眼,司馬南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心中有何事,可需我等分憂?”
“你們?yōu)楹我针僦???
這話讓司馬南和韋達(dá)誠有些茫然,韋達(dá)誠忙道:“陛下說的胭脂是?”
“陛下,”一旁聽著的洛子商終于察覺不對,他舉著杯子,冷聲站起來,隨后道,“您醉了?!?
“你閉嘴!”
范玉抬手就一個杯子砸了過去,正正砸在洛子商頭上,洛子商當(dāng)場被砸得頭破血流,范玉喝道:“你算什么東西敢打斷朕說話?!”
這一番變故將所有人驚住,司馬南和韋達(dá)誠心中惶惶不安,范玉繼續(xù)追問道:“就是那個賣牛肉的老板送你們的胭脂,你們?yōu)槭裁匆眨俊?
聽到這話,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筆趣庫
在場臣子心里都有些憤怒,尤其是司馬南、韋達(dá)誠、楊輝三人。
他們之前不在東都,回來后也一直頗受敬重,然而此時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時時刻刻被范玉監(jiān)視著,如何能不惱怒?
而洛子商被鳴一扶著,其他人去叫了太監(jiān),洛子商盯著范玉,心中便了然——
范玉在防著他。
范玉自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根本不像他所表現(xiàn)這樣愚蠢。洛子商心中瞬間把范玉身邊的人給過濾了一邊,范玉身邊幾乎都是他安排的人,除了劉善??伤娜艘恢倍⒅鴦⑸坪头队瘢瑒⑸撇贿^是個普通太監(jiān),哪里來的能力建立一個消息網(wǎng)給范玉?
一個消息網(wǎng)的建立,需要耗費(fèi)極大的人力錢財,因此普通人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在洛子商盯著的情況下,劉善在不驚動洛子商的情況下鋪一個消息網(wǎng)出來。那到底是誰在給范玉遞消息?
在場人各自懷著各自的心思,而高臺之上,西鳳一襲大袖紅裙,猛地將廣袖展開去,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看向這大殿之內(nèi)每一個人。
司馬南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這胭脂是老板為報答我們幫他趕走惡徒所贈,當(dāng)日他所贈之物,都并不貴重,我等也是特意看它只是一番心意……”
“朕說的是錢的問題嗎?!”
范玉見司馬南左右他,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怒喝出來:“朕說的是胭脂!是顧九思他夫人賣的胭脂!”
聽到這話,司馬南和韋達(dá)誠頓時反應(yīng)了過來,他們久不在東都,對這些并不算了解,更何況他們兩個男人,哪里又分得清什么胭脂不胭脂?
但一聽顧九思的名字,他們當(dāng)下明白過來,連連求饒道:“陛下息怒,我等當(dāng)真不知曉這些。我等遠(yuǎn)在東都,本也是沙場糙漢,著實(shí)分不清什么胭脂,我等這就回去毀了那些胭脂。陛下息怒!”
聽得兩人這一番解釋,范玉慢慢冷靜下來,他覺得自己方才對兩人太過兇惡,想起如今東都就靠著他們兩人,他趕忙親自扶起他們道:“二位叔叔不必如此,方才是我太過激動,我也是太害怕了些,怕二位與顧九思有些什么?!?
范玉說著,面上露出哀切神情來道:“父皇離開后,我孤苦無援,如今周高朗苦苦相逼,只有三位叔叔幫扶我了……”
“陛下不必?fù)?dān)心?!?
司馬南見范玉似要哭出來,忙安慰道:“我等都對先帝發(fā)過重誓,一定會誓死護(hù)衛(wèi)陛下?!?
范玉聽到這話,舒了口氣,他轉(zhuǎn)過身來,高興道:“來來來,這些誤會都過去了,大家繼續(xù)喝酒!”
沒有人回應(yīng),范玉有些緊張,他故作欣喜,聲音越發(fā)大了起來:“怎么?大家不高興嗎?喝??!奏些歡快的曲子,舞姬繼續(xù)??!”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回了神,場面又再熱鬧起來。
所有人撐到了宴席結(jié)束,司馬南和韋達(dá)誠、楊輝一起走了出來,三人都沒說話,許久后,韋達(dá)誠終于道:“陛下……有些太過不安了?!?
另外兩人心中都有同感,可誰都不敢開口,楊輝舒了口氣,終于道:“不管了,等平亂之后,我們便回豫州了。與陛下也相處不了多少時日?!?
“若這亂平不了呢?”
司馬南驟然開口,楊輝面上倒也平靜:“盡了全力,不辜負(fù)先帝,他年黃泉路上,也有臉見他。”
所有人都沒說話,司馬南和韋達(dá)誠對視一眼,沒有出聲。
此次是他們兩人收了胭脂,被范玉懷疑的是他們兩人,心中必然比楊輝要復(fù)雜許多。
但楊輝已經(jīng)如此做聲,誰也不敢再多說什么,被范玉這一番糖棍交加,司馬南和韋達(dá)誠心中已是十分不安。
三人各自回了各自府邸后,西鳳當(dāng)天夜里便出了樂坊,尋到了顧九思和江河,將大殿之上的情況同兩人說了。
江河聽聞之后,笑起來道:“這批人,各自打著各自的小算盤,范玉這一番動作,司馬南和韋達(dá)誠怕都是和他離了心。”
“還不夠?!?
顧九思看著地圖道:“明日我會安排西鳳入宮侍奉范玉,”說著,顧九思抬眼看向西鳳,“西風(fēng)姑娘可有意見?”
聽到這話,西鳳掩嘴笑起來:“今日我見著那小皇帝了,生得倒是不錯。”
“若你愿意,姑娘有什么想要的……”
“不必多說了,”西鳳搖搖頭,“我沒什么不愿意。妾身雖落風(fēng)塵,卻并非不懂大義之人,顧大人本不必參與此事,今日在此,為的也是我們。西風(fēng)樓還有這么多姑娘,我就算是為著她們,也得入宮?!?
顧九思抿了抿唇,他退了一步,朝著西鳳恭敬行禮道:“謝過姑娘。”
“可有一點(diǎn),”西鳳皺起眉頭,“楊輝既然對我上了心,應(yīng)當(dāng)是提前同那小皇帝打了招呼的,你如何送我入宮?”
“你換個名字,”顧九思平靜道,“便叫西風(fēng),我在宮中有人,自會安排你過去。你入宮后,對楊輝也別放手,他與你沒多深的感情,不會為了你和皇帝鬧翻,但經(jīng)歷昨夜之事,在他明明求過范玉的情況下你還入了宮,他會覺得這是范玉對他的打壓和警告,這是一口氣,他得往肚子里咽,你就讓這口氣變得難咽一些?!?
“明白?!蔽鼬P點(diǎn)點(diǎn)頭。
顧九思想了想,接著道:“至于韋達(dá)誠和司馬南這邊……”
他猶豫了片刻,終于道:“等西鳳入宮之后,你們安排一下,我得見他們?nèi)艘幻妗!?
“不行?!?
江河果斷出聲,斬釘截鐵道:“你一出現(xiàn),洛子商和范玉不會放過你?!?
“他們不放過我,是因?yàn)樗麄兣?。只有我出現(xiàn)在東都,還見了這三位將軍,他們才會害怕?!鳖櫨潘继а劭粗?,“我一露面,洛子商必然派人來追殺我,所以我們要早做準(zhǔn)備,當(dāng)著三位將軍的面逃脫出去,而三位將軍與我見面之事被洛子商的人撞個正著,他們才與我死死綁在一起,再說不清楚了?!?
“我們一步一步把這三位將軍逼到無路可退,只能同我們站在一起才是最佳選擇之后,這堆柴便搭好了,周高朗到達(dá)東都之前,我便一把火點(diǎn)了這柴,”顧九思抬眼看著閃動著的燭火,“這才是我們唯一的生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