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般都隨手收拾了，拿了什么就放回原地，”蔣丞說，“我不愛收拾，所以就盡量不弄亂，省得再費(fèi)勁收拾。”

“我都懶得放回原處?！鳖欙w笑笑。

“那就得收拾啊，放回原處一秒鐘，亂了攢一塊兒收拾得幾個小時，哪個劃算？”蔣丞斜了他一眼，“難怪是個學(xué)渣渣渣渣……”

“我沒時間，有時間也真是不想動了?！鳖欙w嘆了口氣。

蔣丞沒再說話，也是吧，畢竟顧飛心里事兒多，每天累心，這些細(xì)節(jié)根本就懶得再去維護(hù)了。

什么時候能不再這么累呢在。

蔣丞盯著眼前的卷子，馬上就要高考了?。?

馬上就要走了?。?

馬上就要分開了?。?

關(guān)于那些他們都找不到答案的“以后”，就要來了啊？

年三十兒一早蔣丞是被鞭炮炸醒的，其實(shí)進(jìn)了臘月，就天天都能聽到炮仗聲，鋼廠這邊不禁煙花爆竹，一個個的從早到晚的都在放炮仗，起床了放一掛，吃早飯了放一掛，午飯了放一掛，晚飯也要放一掛，閑著沒事兒更要放。

只是今天這掛鞭是樓上直接用竹竿挑著從窗口伸出去放的，就在他客廳的窗戶外邊兒，炸出的動靜讓蔣丞感覺都快床上震到地上了，再多一秒這樓就得塌。

“哎！”蔣丞無奈地翻了個身。

顧飛坐了起來，發(fā)了一會兒愣之后下了床：“丞哥?！?

“嗯……”蔣丞捂在被子里應(yīng)了一聲。

“我先去店里了，估計(jì)二淼已經(jīng)去了，”他一邊穿衣服一邊交待，“我得過去準(zhǔn)備弄飯菜，你起來了直接過去吃早點(diǎn)?！?

“好的，”蔣丞轉(zhuǎn)過頭，“我一會兒幫你包餃子。”

“你陪二淼吧，”顧飛說，“這陣兒你都沒怎么跟她一塊兒玩，昨天她還問我來著?！?

“問你什么了？”蔣丞又翻了回來看著他。

“就問，丞哥。”顧飛提了提褲子。

“……沒了啊？”蔣丞愣了愣。

“沒了，能出聲就不錯了。”顧飛說。ъiqiku.

“她是不是只跟你說話？”蔣丞問。

“嗯，”顧飛點(diǎn)點(diǎn)頭，“跟我說得也少，偶爾吧，她剛會說話沒多久就……我感覺她都沒太學(xué)會說話呢，這樣算不錯了?！?

“是啊?！笔Y丞嘆了口氣。

“你再瞇會兒吧，現(xiàn)在剛八點(diǎn)，”顧飛撲回床上親了他腦門兒一下，“過去的時候記得帶書，學(xué)霸?！?

學(xué)霸帶著書騎著車到了顧飛家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旁邊的一個店放鞭，他剛一下車，身后就炸了，瞬間就感覺自己置身混亂當(dāng)中。

接著就看顧飛家店和社區(qū)醫(yī)院之前的小胡同里飛出了一個紅通通的身影，帶著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沖進(jìn)了他身后的火光銷煙里。

“二淼！”蔣丞喊了一聲。

顧淼今天穿得特別喜慶，紅色小羽絨服，綠色的緊身褲，靴子也是紅的，拖著長長的白色圍巾read;。

一頭扎進(jìn)炮仗堆里之后蔣丞就看不清她了，只能看到隱約的紅色影子在晃動，過了幾秒鐘之后，顧淼又一臉興奮地從煙霧里竄了出來。

“二淼！”蔣丞張開胳膊攔在了她前面。

顧淼一個急剎，滑板頭往旁邊一轉(zhuǎn)，側(cè)身停在了他跟前，笑著一伸手，打了個響指，再豎起了拇指。

“過年好。”蔣丞也響指加拇指回應(yīng)了她。

顧淼跳下滑板，腳尖一帶，接住滑板，拉著他進(jìn)了店里。

店門口的棉簾子根本擋不住炮仗的煙，一屋子都是火藥味兒，一聞就滿滿都是過年的味道。

顧飛正端了個盆兒從后院進(jìn)來，滿手面粉。

“要包餃子了？”蔣丞問。

“沒，剛和好，”顧飛從面團(tuán)上揪了一坨遞給了滿臉期待的顧淼，又指了指旁邊加熱柜，“你吃點(diǎn)兒包子吧？還有牛奶和豆?jié){?！?

“好，”蔣丞點(diǎn)點(diǎn)頭，打開柜門，捏了兩個包子出來，“怎么今天還弄了這個，沒人來買了吧？”

“就是給你備著的，沒時間弄別的了，”顧飛笑笑，“牛奶豆?jié){你自己挑吧，也有熱的?！?

“你媽什么時候過來？”蔣丞問。

“一會兒，”顧飛看了看墻上的鐘，“下午李炎和劉帆就過來?！?

“下午就過來？”蔣丞愣了愣，“不在家里吃餃子了嗎？”

“他倆家里人都多，過年亂成一團(tuán)，小輩兒都亂竄。”顧飛看了一眼門外，突然愣住了，臉色猛地變得有些難看。

蔣丞趕緊跟著也看過去，棉簾被掀了起來，顧飛媽媽在門外，身邊……是那天看到的馬尾男子。

此男子今天還是馬尾，還戴著墨鏡。

今天天還是陰的，時不時還會飄雪花，門外街上煙霧彌漫的，色兒這么深的墨鏡往臉上一架……蔣丞都想出去給他遞根兒盲杖了。

“進(jìn)來吧，”顧飛媽媽說，“這是我兒子顧飛，你還沒見過吧？那個是我姑娘，顧淼，還有他同學(xué)蔣丞。”

“阿姨過年好。”蔣丞跟她打了個招呼，沖那個馬尾男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叔叔他叫不出口，這人年紀(jì)不大，但叫大哥聽上去簡直就是欠，所以只能沉默。

“怎么個意思？”顧飛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問了一句。

蔣丞盯著他，隨時準(zhǔn)備在他要動手的時候撲上去阻止，再怎么說現(xiàn)在是過年，顧飛媽媽和這枚馬尾男子打扮得都很漂亮，一看就是精心準(zhǔn)備過的，也許是為了見兒子，也許是為了約會，總之在這種時候打人不合適。

“就一塊兒吃個飯，”顧飛媽媽抓住顧飛的胳膊，把他往后院拉，小聲說，“你別甩臉子?！?

“上回就他打的你吧？”顧飛問得挺大聲的，擺明了誰的面子也不打算給。

“不是他……”顧飛媽媽還是小聲說著。

去了后院之后再說的內(nèi)容，蔣丞就聽不到了。

而且現(xiàn)場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馬尾男子站在門口進(jìn)來兩步的地方，蔣丞和顧淼站在收銀臺前，顧淼因?yàn)橥耆幻靼谞顩r，所以一手抱著滑板一手捏著面團(tuán)，用她酷爆了天的冷漠眼神盯著馬尾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read;。δ.Ъiqiku.nēt

蔣丞因?yàn)樽罱媚X過度，此時此刻除了能讓自己不像顧淼一樣盯著人之外，連一句可說的話都找不出來。

“我沒打她，”馬尾男子說了一句，“是她前男友，我已經(jīng)替她討回公道了?！?

“哦?！笔Y丞應(yīng)了一聲，依然無話可說。

馬尾男子也沒有再說話，筆直地站著，半揚(yáng)著臉。

蔣丞靠到收銀臺邊，在心里為他高歌了一曲我和我最后的倔強(qiáng)。

我和我最后的倔強(qiáng)，握緊雙手絕對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絕望……

高歌到一半，他突然覺得這歌也可以唱給顧飛。

顧飛和他媽媽總算從后院回來了，顧飛沉默著，顧飛媽媽一招手：“來，趕緊忙起來吧。”

馬尾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她去了后院。

“要忙什么？”蔣丞愣了。

“做飯，我媽帶了個廚子回來做菜，”顧飛說完突然樂了，“我都?xì)獠黄饋砹恕！?

“那人是個廚子？”蔣丞問。

“嗯，”顧飛笑著嘆了口氣，“他做菜就他做菜吧，不管了。”

“挺好的啊，”蔣丞捏捏他的手，“起碼比你一邊看手機(jī)一邊做的菜強(qiáng)吧。”

“是啊，”顧飛點(diǎn)點(diǎn)頭，“我真的也懶得管了，隨便吧?！?

“過年人多點(diǎn)兒也熱鬧，”蔣丞想了想，“要不咱們?nèi)シ排谕姘?。?

“好，”顧飛拍了拍手，“二淼！”

顧淼轉(zhuǎn)過了頭，他彎下腰：“我們?nèi)シ排谡蹋俊?

顧淼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前幾天顧飛買了不少鞭炮和煙花，有兩箱子，都放在了收銀臺下邊兒，他倆裝了一兜出來拎著，帶著顧淼到了街上。

這會兒有不少人家已經(jīng)開始吃年飯，街上的鞭炮放得快連說話都聽不清了。

他倆本來想找個煙少的地兒放煙花，走了一條街之后就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存在這樣的地方，蔣丞把兜往地上一放：“就這兒吧！”

顧飛把煙花拿出來擺到地上的時候，顧淼開始興奮地踩著滑板圍著他們一圈圈地轉(zhuǎn)。

彩色的焰火噴出來的瞬間，顧淼吹了一聲口哨。

“好看嗎！”顧飛湊到蔣丞耳邊喊。

“好看！”蔣丞看著他，“你為什么要喊，我們放的是煙花，又不是鞭炮！”

這會兒四周還真是比之前要安靜，顧飛這一嗓子喊出來格外響亮。

“不知道啊！”顧飛繼續(xù)喊，“我就是想喊??！”

“那喊吧！”蔣丞一仰頭，“啊”

“啊”顧飛也跟著仰起了頭。.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