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西現(xiàn)在雖然心里不太踏實(shí),但卻并不難受,跟以前的不踏實(shí)比起來,這種不踏實(shí)帶著希望和隱隱的興奮,無論找到父母有沒有可能,但總歸自己馬上就是個要有身份證的人了。
之前那張花了三百做的假身份證他拿出來好好地看了看,然后把它用剪刀剪碎了扔進(jìn)了垃圾桶。
其實(shí)這假證他就沒用過幾次,沒什么可用的地方,他當(dāng)初去辦這個證,也只是為了找樂子,想看看自己如果有張身份證會是什么樣的。
結(jié)果照片拍得還不怎么樣,一臉不耐煩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來揍人似的。
現(xiàn)在拍一張照片應(yīng)該不會再這樣了,他讓程博衍拿相機(jī)在家里給他拍了幾張正臉大頭照看了看,還挺好看的。
“我拍照技術(shù)也就這樣了,”程博衍看著照片,“不過還是挺帥的,看著像跟我睡一張床的人?!?
把表格填好之后的事就簡單多了,陳警官看了他填好的表和拿來的證明,說沒什么問題了,錄入電腦之后給他開了個單子,他只用等著最后的通知就可以。
“鑒定中心我聯(lián)系過了,今天你跟我過去一趟采個血樣,不過這個比對時間也得十來天,你也得再等等?!标惥僬f。
“沒事兒,我能等,不差這幾天了?!表椢髅劢堑酿?,他不能說已經(jīng)等了十來年,但從饅頭說想回家那會兒開始,他就對自己的家有了一份模糊的期待,只是從來沒有跟任何提起過而已。
等著采血的時候他見到了一對夫妻,也是警察帶著來采血的,他們的女兒丟了,一直找不到,想來試試。
看著夫妻倆憔悴的臉和說起女兒被拐走時已經(jīng)哭不出來的眼神,項西有些心疼。
自己是被拐的嗎?
父母也曾經(jīng)這么著急嗎?
現(xiàn)在還會想著自己嗎?
愣了一會兒他又輕輕嘆了口氣,也許不是被拐的呢,鄰居們都說是平叔撿回來的,雖然這也是平叔自己說出來的,但……
如果真是撿的,那自己應(yīng)該就是被扔掉的孩子,身上帶著塊挺值錢的玉墜子,盼著撿到的人沖這墜子能對這個孩子好一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yīng)該就比對不到了吧。
等待的時間有點(diǎn)兒長,但采血的時間不長,過程也很簡單,就是要讓簽名的時候項西有點(diǎn)兒郁悶,趴桌上一筆一劃地寫了半天才把名字給寫好了。
“你交來的表格上的字不是你寫的吧?”陳警官看著他的簽名笑了。
“嗯,”項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我讓我朋友幫我寫的,我怕我字太差了你們看不明白。”
“有時間可以練練字嘛,”陳警官說,“好了,可以走了,這邊比對有結(jié)果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跟著陳警官往外走的時候,項西輕聲問:“陳警官,如果我父母是……遺棄,那就比對不上了吧?”
“是的,不過也有例外的,我們以前碰到也過回頭想找回孩子的,”陳警官拍拍他的肩,“你不要對這事兒有什么負(fù)擔(dān),不管能不能找到父母,你現(xiàn)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嘛,挺帥的一個小伙子,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能找到家人最好,如果找不到,你也得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對不對?!?
“嗯?!表椢鼽c(diǎn)點(diǎn)頭,沖陳警官笑了笑。
辦完這些事,項西去了醫(yī)院,一是要匯報一下進(jìn)展,二是想看看程博衍,三是想把胳膊上的板子拿掉了。
他沒給程博衍打電話,就想著給他個驚喜,自己去掛了號,坐在診室門口等著。
等了快一個小時,正有點(diǎn)兒擔(dān)心自己會輪不到程博衍的診室時,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好!
他很開心地蹦了起來,進(jìn)了程博衍的診室。
程博衍正背對著門站飲水機(jī)前,估計是抽空喝水,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看著程博衍仰著脖子把一杯水都灌下去了才說了一句:“程大夫,我來復(fù)查。”
程博衍明顯一愣,猛地回過頭:“你怎么來了?”
“我來復(fù)查啊,不是你說讓我這兩天有空來的嘛,”項西把病歷和掛號的小條放到他桌上,“我不是走后門兒啊,我可掛了號的?!?
“早上的事兒辦得怎么樣?”程博衍坐回桌邊,拿了檢查單一邊寫一邊問,“材料齊了嗎?”
“嗯,還采血了,”項西笑著說,“接下去就是等通知了,等比對結(jié)果的通知和辦身份證的通知?!?
“挺快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現(xiàn)在什么感覺?”
“就想快點(diǎn)兒把這個夾板拿掉享受一下兩條胳膊的人生。”項西說。
“去拍個片我看看你骨頭恢復(fù)的情況,”程博衍把檢查單遞給他,“帶錢了嗎?”
“帶了,一個大款出門兒哪能沒帶錢,”項西拍拍口袋,“死沉死沉的一大包呢?!?
“去拍片?!背滩┭苄χf。
拍的片子得四十分鐘才能拿到,現(xiàn)在馬上到午飯時間,得下午才能拿了。
項西坐在診室門口等著程博衍休息了一塊兒去吃飯,盯著他一直看。
其實(shí)理論上沒什么好看的,這人他天天來回看著,連眉毛是什么走勢,左邊睫毛靠眼角那邊有根特別長的他都清清楚楚……可還是想看。
中午這撥病人都看完之后,程博衍出了診室,沖他一招手,他立馬蹦起來,倆人飛快地穿過走廊,從后門出去吃東西。
“買幾個包子啃了得了。”程博衍說。
“你又趕時間?”項西嘆了口氣。
“不趕,”程博衍從兜里摸出個小盒子,“咱要去穿繩子啊,你明天不是要去炫富了么,現(xiàn)在去穿上?!?
項西笑了起來:“你說咱倆是不是挺傻?”
“我被傳染了也沒辦法,”程博衍帶著他進(jìn)了隔著一條街的一家飾品店,“我看他們這兒有賣那種小玉珠子,肯定也能幫穿繩子?!?
店里的小姑娘正閑著,說是可以幫穿,二十塊。
“一根繩子二十塊?”項西很吃驚,“我能買條麻繩了。”
“一根繩子當(dāng)然不用二十塊,”小姑娘很拽地揪下一根紅繩放在他面前,“你只要繩子我白送你也行啊,拿去吧?!?
“幫我打這樣的結(jié)行吧?”程博衍指了指旁邊掛著的幾根,都有很漂亮的繩結(jié)和扣。
“行的,都是打這樣的,你的是玉墜嗎?”小姑娘問。
“嗯,這樣的?!背滩┭苣贸龊凶樱褖嬜幽昧顺鰜?。
“哎喲,”小姑娘拿到手上就感嘆了一句,又對著光看了看,“這是好東西啊,這水頭雕工的,買來得小十萬了吧?”
項西在一邊愣了愣,這么值錢?
脖子上吊著十萬塊錢還用根短繩子掛著炫富!這還敢出門兒嗎!
“快弄吧,趕時間呢?!背滩┭苄π?。
“很快的,”小姑娘很麻利地開始穿繩打結(jié),“你說,這么好的玉,你們還心疼那二十塊,人家這么好的玉都包金用鏈子了,誰用繩子啊……”
繩子很快就弄好了,小姑娘給打了個伸縮結(jié),可長可短,交還給他們的時候又補(bǔ)了一句:“平時戴著注意點(diǎn)兒,繩子要是磨損了要記得換啊?!?
“謝謝?!背滩┭馨褖嬜臃呕睾凶永铩?
倆人走出飾品店的之后,項西小聲說:“這么值錢?”
“不知道,我不清楚價,反正是塊好玉這是肯定的,”程博衍也小聲說,“怎么了?嚇得不會正常說話了?”
“我不敢大聲了啊,”項西繼續(xù)小聲說,“這萬一讓人聽見了過來給搶了怎么辦?”
“哎喲是啊,太可怕了,”程博衍也繼續(xù)壓著嗓子,“我好怕啊我不敢拿著了,你自己拿著吧。”
“你神經(jīng)病???”項西讓他這調(diào)調(diào)逗樂了。
“你自己拿啊,我吃包子都不敢去了,”程博衍還壓著嗓子,“萬一老板給咱倆下點(diǎn)兒毒把寶貝搶了怎么……”
“沒完了啊?”項西笑著說。
“哎我累一上午了,輕松一下嘛,”程博衍伸了個懶腰,“你要沒事兒下午陪我吧?瞅瞅你我能舒服點(diǎn)兒。”
“沒問題?!表椢骱俸傩α藥茁?。
吃完包子回到醫(yī)院,程博衍去了趟廁所,回到診室時,外面已經(jīng)又有不少人在等著了,項西看著他進(jìn)去還沒坐實(shí)了,就已經(jīng)有病人跟了進(jìn)去。
項西看著程博衍一抬頭對著病人臉上已經(jīng)換上了慣常的溫和笑容,有點(diǎn)兒佩服這人下了班還能笑得出來,還能有心情逗樂。
要沒這份工作壓著,程博衍成天不定什么神經(jīng)病樣呢……
項西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一個小時,去放射科拿回了自己的片子,邊走邊看,現(xiàn)在能認(rèn)字兒了,但看這些醫(yī)學(xué)術(shù)語還有點(diǎn)兒費(fèi)勁,不過看了一路也差不多猜到了意思,大致就是他的骨頭長勢喜人,讓大夫看著辦。
趁著前一個病人出來,項西趕緊進(jìn)了診室:“程大夫,片子拿來了,你給看看吧。”
程博衍笑笑,拿過片子對著燈看了兩眼:“嗯,恢復(fù)不錯,可以拆了,不過最近還是要避免太劇烈的動作?!?
“哦,”項西一聽就松了口氣,晃了晃胳膊,“那我可以自由了吧?!?
“嗯自由了,”程博衍拿過他病歷寫著,“飛出去吧?!?
沒了夾板的項西還真覺得有點(diǎn)兒想飛的意思,坐在門口椅子上把手表換到了左手,時不時就想抬抬胳膊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