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問渠的手機在響,響了好幾次,他都沒有拿起手機看一眼。
馬亮在門外看了一眼,沒有進去。
雖然這是他的辦公室但現(xiàn)在歸孫問渠,孫問渠已經(jīng)在這兒待了一下午加半個晚上,飯都還沒吃。
孫問渠是個絕對大多數(shù)時間包括睡覺時間都吊兒郎當(dāng)?shù)娜?,但盡管他對這些從小就如影隨行的技能又痛又煩,在真正開始做起來的時候,卻又會給人一種他愛這些東西愛得都沉到河底浮不起來了的感覺。
馬亮覺得用沉迷沉醉都不合適,也沒法形容。
一直到快十點,孫問渠才放下了筆,走出了辦公室。
“吃點東西吧,”胡媛媛馬上站了起來,“我給你熱點兒?!?
“我想吃面,嫂子給我煮碗面吧,”孫問渠看了看手機,這手機新?lián)Q的,用著還有點兒不順手,劃拉了半天才打開了,幾個未接里有倆是方馳的,“就我給你們拿的那種香腸,擱點兒?!?
“行?!焙骆逻M了廚房。
“沒,沒耽誤事兒吧?”馬亮問,“電話響半,半天?!?
“我有什么事兒可耽誤的,”孫問渠扔下電話坐到馬亮旁邊,“一會兒我開車回去吧,困死了想睡覺。”
“我送你?!瘪R亮說。
“不用,”孫問渠打了個呵欠,“明天我出門轉(zhuǎn)轉(zhuǎn),車我拿著?!?
“嗯,”馬亮拍拍他的肩,“我都讓你用電,電腦畫多好,非得手畫?!?
“不會用,”孫問渠閉上眼睛,馬亮剛要說話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別說學(xué)啊,我不想學(xué)。”
馬亮笑了半天。
如果不算給方馳講題,孫問渠很多年沒這么正經(jīng)做點兒什么了,吃東西之前還好,只覺得有點兒困,吃完胡媛媛煮的那碗面,他身體里的疲憊像是被激醒了似的一下爆發(fā)了。
也許是香腸面太好吃了,如果是方馳同學(xué)煮的會更好吃……不,其實胡媛媛的手藝比方馳的強太多。
孫問渠又打了個呵欠,前面的路都變得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打開了車里的音樂,開得很大聲。
一陣砸得人心跳都帶上哆嗦了鼓讓他頓時清醒了。
“heyyou!!”他粗著嗓子跟著吼了一聲,手指在方向盤上敲著。
heyyou?。n……
heyyou!riseup!
孫問渠聽著感覺很爽,一直跟著哼哼。
車拐了個彎,前面是方馳他們學(xué)校,他嘖了一聲,想起了那天方馳看到他時的表情,還有方馳旁邊站著的那個對自己的關(guān)注度超出了陌生人應(yīng)有程度的小男生。
不是。
我不是。
孫問渠嘖嘖兩聲。
不是就不是吧。
學(xué)校已經(jīng)下了晚自習(xí),路上都是背著書包的學(xué)生,孫問渠掃了幾眼,想著要是看到方馳就帶他一段。
不過一直開到前面人慢慢少了,也沒有看到扣著大耳機在路上跑著的人。
這段路有點兒爛,修了倆月了也沒修好,車開上去蹦起來的節(jié)奏跟音樂鼓點一樣一樣的。
孫問渠一邊吼著歌一邊蹦著開車,看到前面大概因為修路刨爛了水管而漏出來的大片水時,已經(jīng)沒有機會躲開了。
“breakyou……”孫問渠也懶得躲了,吼著就開了過去。
沖進水里看到水花四濺的同時他也看到了路邊的人行道上有人。
操。
剎車降低車速已經(jīng)來不及。
他看著后視鏡在心里默默給這個倒霉的路人說對不起的時候,路人突然揚了一下手。
接著他就聽到自己車后傳來很大的一聲響,似乎還伴隨著碎裂的動靜。
你大爺!
孫問渠沖出積水之后停下了車,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先看了一眼車后面,右邊的燈殼子被什么東西砸裂了,他有點兒火大,轉(zhuǎn)身瞪著那人吼了一聲:“喂!你……方馳?”
居然是扣著大耳機但是沒有奔跑的方小馳同學(xué)。
“啊?!狈今Y看到是他估計也很驚訝,愣在原地沒有動,只是把腦袋上的耳機拽下來掛在了脖子上。
“你砸我車?”孫問渠瞪著他,“heyyou!riseup!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
“我最煩有水還不剎車的傻逼……我又不知道是你,”方馳總算回過神來了,擦了擦臉,又拍了拍衣服,“濺我一身臟水我還想打人呢?!?
“你拿什么砸的啊?”孫問渠看著車燈,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勁兒夠大的啊。”
“這個。”方馳伸出手。
孫問渠瞄了一眼,方馳手里拿著一根繩子,那頭掛著一個環(huán),看著像是他攀巖的裝備。
“你拎著這玩意兒走路?”孫問渠簡直覺得莫名其妙。
“防身,”方馳把繩子收回包里,走到了車旁邊看了看車燈,“我……幫你修。”
“怎么修?”孫問渠看著他。
“店里修啊,”方馳猶豫了一下,“或者你告訴我多少錢,我給你?!?
“算了,”孫問渠踢了踢車輪,“沒多少錢,我拿朋友那兒修就行,我這算自找的了?!?
“……哦,朋友那兒不收錢嗎?”方馳問。
“嗯。”孫問渠應(yīng)了一聲。
方馳沒再說話,也沒動,就那么站著。
孫問渠本來還想問問他打電話給自己有什么事,一扭頭看到他臉上表情里全是不自在和尷尬,想說的話一時都沒說出來。
“那我……”方馳說。
“那你……”孫問渠跟他同時開口,停下來等他說話的時候他又不出聲了,孫問渠感覺自己都快被他帶尷尬了,“你給我打電話了?”
“哦,是,”方馳點點頭,“想跟你說方影還了三萬,我可以先把這三萬給你?!?
“不急,”孫問渠揮揮手,“你又跑不掉?!?
“……哦?!狈今Y應(yīng)了一聲,又沒話了。
孫問渠跟他面對面瞪了一會兒,實在扛不住,轉(zhuǎn)身拉開了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去。”
沒等方馳說話,他又轉(zhuǎn)過車頭走到了副駕那邊拉開了門:“不,你送我?!?
方馳看上去很猶豫,往駕駛室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服務(wù)合同作廢了你牛逼了是吧?”孫問渠上了車,“我困死了,再開車我怕撞,你送我回去。”
方馳上了車,把自己包扔到后座。
他剛一發(fā)動車子,車里就爆發(fā)出了強勁的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手一哆嗦差點又把車給熄火。
“哎呦,”方馳把音量調(diào)小了,“還沒到三十呢吧就耳背成這樣……”
“rolofyourlife……”孫問渠笑了起來,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l(fā)ife……life……life……你不想聽就關(guān)了吧?!?
“換一首吧。”方馳伸手切了下一首歌,把車開了出去。
音樂再次響起,這次要柔和順耳得多了,雖然兩句之后依然挺澎湃,不過在方馳的接受范圍之內(nèi)。
“invisibleounds,”孫問渠閉著眼睛說,“我喜歡這首,你是不是不愛聽這些?”
“還成,”方馳說,“這個我聽過,生化危機里的吧?!?
“darkbodss,”孫問渠唱了一句,“nosi……”
方馳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孫問渠。
孫問渠的英語發(fā)音很好聽,但那首牧羊女還留在他mp3里,孫問渠拉二胡時的樣子還能想得起來,跟現(xiàn)在閉著眼睛跟著音樂吼的孫問渠實在有些難以重合。
“diory……噠噠噠噠……”孫問渠又唱了一句。
“怎么又噠上了?!狈今Y愣了愣。
“不記得詞兒了唄?!睂O問渠笑著說。
方馳沒再說話,孫問渠也沉默著閉著眼睛沒再開口唱,車開到孫問渠家門口的時候,方馳發(fā)現(xiàn)他睡著了。
“到了?!狈今Y推了推他。
推了好幾下孫問渠才睜開眼睛,方馳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紅血絲:“你干嘛了啊,困成這樣?”
“床上大戰(zhàn)一天一夜。”孫問渠打了個呵欠推開門下了車。
方馳皺了皺眉,下車鎖好門把鑰匙遞給他。
“明天……”孫問渠接過鑰匙的時候說了一句,說完才又笑了笑,“哦對了作廢了,那行吧,謝謝了?!?
“錢我盡快?!狈今Y說。
“沒事兒,”孫問渠打開院門走了進去,“就沒想著你能還上?!?
回到家孫問渠澡都沒洗直接撲到床上就睡了。
這樣挺好的,省去了很多瞎琢磨的時間。
不過孫問渠已經(jīng)很久沒有碰這些東西,一上來就拿這么個活兒練手實在是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