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沒有跟孫問渠打聽是在哪里展覽，他怕孫問渠猜到他回來，那就沒驚喜了。

反正這個展覽規(guī)模挺大，隨便一查就能查到，就在會展中心，方馳看了一下介紹，大概都是比較現(xiàn)代和有創(chuàng)新的作品參加的一個展覽，各種高大上的介紹讓人看著都覺得俗不可耐。

方馳從火車站出來直接打了個車就過去了，在會展中心的話，會經(jīng)過他們學(xué)校，一會兒完事兒了還能順便去把決定程漠未來的炒栗子買了。

會展中心人挺多的，展覽占了好幾個展廳，布置特別有現(xiàn)代感，就站在展廳外面往里隨便掃一眼，就能看到好幾個挺酷的展位，感覺上跟腦子里傳統(tǒng)的那些陶有很大的不同。

方馳沒進去，進門那兒還有搜身的，萬一讓人家掃出來自己帶了一盆花，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來看展覽還帶盆花的估計也就他一個了，帶的還是個玻璃瓶的花。

他拿出手機給馬亮打了個電話，不過接電話的是胡媛媛，電話一通就聽見她的聲音：“大侄子啊。”

“……嬸兒，”方馳叫了一聲，“那什么，你們是不是在會展中心了？”

“是啊，在了倆小時了都，你亮子叔叔走開了沒帶手機，”胡媛媛說，“怎么？”

“那……孫問渠在嗎？”方馳問。

“他個一有事兒就睡不醒的玩意兒還在路上沒到呢，”胡媛媛說完又頓了頓，“你不會是回來了吧？”

“嗯，我就在展廳外面呢?！狈今Y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

“哎喲你真牛逼，”胡媛媛笑著說了一句，又語速很快地交待他，“那個我跟你說啊，就……你亮子叔叔出展廳了你看看一號廳，他應(yīng)該是從那兒出去去了你先找他，先找著他哈！”

“哦?！狈今Y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往一號廳的門那邊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從里面快步走出來的馬亮。

“馬亮！”方馳喊了一聲，在這兒他不好意思公開管一個三十多的人叫叔。

馬亮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他，眼睛往正圓形上努力瞪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我是不是有點兒添亂？”方馳抓抓頭，四周的人越來越多，工作人員，參展的，觀眾，在身邊來來去去地走著，馬亮也是一臉忙碌的表情。

“沒，”馬亮往會展中心大門那邊看了看，“你爸一，一會兒就到，但是你爸，的爸，也到了?！?

“什么？”方馳愣了。

“我出來接，接他呢?！瘪R亮說。

“那我回避吧，一會兒看見我他該不爽了。”方馳趕緊拎了盒子想走。

“來，不及了，”馬亮的目光看向他身后，露出了熱情的笑容，“師，師父！”

方馳猶豫了一下跟著馬亮的目光轉(zhuǎn)過了身，看到了孫問渠他爸。

其實要按著他真實的想法，他是想跑開的，孫問渠不在場，孫問渠他爸身上又有著比孫問渠做陶的時候更強大的氣場，而且是無時無刻都在像四周彌漫著，讓人無處躲無處藏的。

再加上上回他對孫問渠他爸的沖撞，以及對李博文掉坑里的心照不宣，他實在是不想再面對這個看上去儒雅而強硬的瘦高個兒老頭兒了。

但要就這么當(dāng)著人家面兒跑掉了，又實在丟人，方馳強迫自己轉(zhuǎn)過身，迎著孫問渠他爸犀利的目光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孫伯伯好?！?

“你還真在?！睂O問渠他爸掃了他一臉，臉上沒什么表情。

“我早上剛回來的?！狈今Y說。

“是么，”孫問渠他爸沒再看他，往一號廳走過去，“那人家在gay吧看到你是看花眼了？”

gay吧這詞兒一出來，方馳整個人都僵住了。

什么玩意兒？

別說去gay吧，這詞兒從他知道自己性向開始這么多年就從來沒想過，猛地聽到孫問渠他爸說出來，他幾乎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

同時反應(yīng)過來的就是有人說了什么，而且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這人是李博文。

他從腳底燃起的太上老君丹爐之火讓他在轉(zhuǎn)頭四處找李博文身影的時候差點兒把脖子都給扭了。

李博文沒跟著一塊兒來，跟著孫問渠他爸的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方馳擰著眉，看著孫問渠他爸的背影：“不是看花眼了，是黑了心了?！?

孫問渠他爸已經(jīng)走出了好幾步，聽了這話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有些人是真花了眼，”方馳瞪著他，“不，是瞎了眼?！?

“你說什么？”旁邊那個男人皺著眉問了一句。

馬亮在一邊沖他使了個眼色，又沖孫問渠他爸笑了笑：“師，師父，咱進，去吧?！?

孫問渠他爸沖馬亮抬了抬手，看著方馳，想想又走到了他跟前兒：“說下去。”

“?。俊狈今Y愣了愣，主要是沒想到孫問渠他爸會突然跟他面對面，頓時壓得他都忘了自己之前說的是什么了，“說……什么？”

“我瞎了眼?！睂O問渠他爸勾了勾嘴角。

雖然這個笑容一看就是孫問渠他親爹，但方馳看著卻一點兒也不親切，緊張之中就看到了馬亮一臉“你要完”的無奈表情。

他跟孫問渠他爸對瞪了好幾秒，帶著一種舍身取義，不，舍身娶問渠的精神說了一句：“雖然不知道是真瞎還是假瞎，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還閉眼兒裝瞎更過份?！?

方馳沒說孫問渠他爸是真瞎，也沒覺得他真瞎，他一直感覺以這老頭兒的段位，李博文那種一看就想抽大巴子的道行，應(yīng)該不可能看不透。

要他來看，這就是一場父子之間沒完沒了的較勁，老頭兒習(xí)慣了控制，要面子，孫問渠個大少爺偏偏就是不給。

孫問渠他爸沒說話，有些吃驚似地挑了挑眉。

說實話方馳今天才發(fā)現(xiàn)孫問渠這些習(xí)慣性的標(biāo)志動作都跟他爸一模一樣。

本來有些擔(dān)心后面要繼續(xù)再戰(zhàn)下去他會被旁邊那個中年男人打一頓，但孫問渠他爸沒再說話，上上下下掃了他幾眼之后，轉(zhuǎn)身走了。

“你在，在這兒等，”馬亮拍了拍他的肩，“你爹馬，上到?！?

“嗯，”方馳嘆了口氣，“你剛是不是沖我擠眼睛來著。”

“我臉都想一，一塊兒擠，擠了，”馬亮指指他，“你牛，牛逼，你比你爹，牛?！?

“我完蛋了吧？”方馳問。

“不，好說，”馬亮看了看孫問渠他爸的背影，“除了問，問，問……哎□□爹，還沒人這么說，過他。”

馬亮急匆匆地跟進了一號廳，方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到會展中心外邊，在臺階旁邊坐下了，把裝著花的盒子放在自己腳邊。

真是太年輕了，老壓不住呢，平時跟不熟的人也說不出幾句話來，怎么對著孫問渠他爸就這么能說，還一說就往找抽那個方向撒爪飛奔。

這要不知道的都能以為他跟李博文是一伙兒的了。

方馳挺郁悶地坐在臺階上，看著進進出出的人，來看展覽的人很多，展廳里還有些賣陶的，所以除了商家，還有很多喜歡陶的年輕人來看。

方馳很想進去看看孫問渠花了小一年工夫才做出來的那套陶，但一想到剛跟他刀光劍影了一番的孫老爺子也在，他就不想挪窩了。

在臺階上坐了快二十分鐘，他看到了跟工作室那個技術(shù)主管一塊兒走過來的孫問渠。

孫問渠是上了臺階之后才看到他的，邁了一級臺階之后就愣住了。

方馳坐著沒動，就抬手揉了揉鼻子，有點兒興奮，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先進去。”孫問渠拍了拍主管的肩，然后走了過來，站到了他跟前兒，等主管走了之后，他才蹲下勾了勾嘴角，“方小馳，你行啊?！?

方馳嘿嘿笑了兩聲：“驚喜嗎？”

“驚喜，”孫問渠笑著看了他很長時間才又開口，“太開心了，居然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透露，什么時候到的？”

方馳的心情到這一刻才猛地一下轉(zhuǎn)成了晴天大日頭，嘴邊的笑容都沒顧得上扯：“剛到，早上坐車回來的?！?

“你今天不是要去俱樂部的嗎？”孫問渠坐到了他身邊，側(cè)過頭看著他。

“請了個假，”方馳笑笑，“我怕你沒時間過去，就自己過來了?！?

“真想親你一下?！睂O問渠瞇縫了一下眼睛。

方馳下意識地往展廳那邊瞅了一眼：“你爸來了你知道嗎？”

孫問渠點點頭：“你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