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秦旌,李徹有怒,有怨,但更多的還是痛心疾首。
他畢竟是第一批跟隨自己的官員之一,是自己用麻袋恭恭敬敬請來的人才。
他犯的這個事,從行為上看也不算大,畢竟沒把材料和費用留在自己腰包里。
但若是從結(jié)果上看,此事捅了天大的窟窿,他一顆腦袋也不夠賠償這么多條人命。
聞訊而來的百姓越聚越多,將現(xiàn)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遇難者家屬還跪在地上哭泣。
李徹看著面色慘白的秦旌,將不忍之情壓在心底。
“秦旌玩忽職守,因偷工減料導(dǎo)致百姓死亡,其罪不容??!”
李徹低著頭,沉聲道:“來人,將其剝奪其官職,押入大牢,等候處理!”
“令長史府、工正所、親衛(wèi)軍三司會審,一旦查明罪責(zé),立刻上報,本王必將嚴懲不貸!”
“喏!”
幾名親衛(wèi)立刻上前,取下秦旌的官衣官帽,將其帶上鐐銬。
堂堂工正所官員,瞬間淪為階下之囚。
臨走之前,秦旌也沒有再為自己開脫一句,只是沉默著隨著親衛(wèi)離開。
李徹面色復(fù)雜地看著他遠去,轉(zhuǎn)而看向一眾百姓:
“雖說大雪不停乃是天災(zāi),但房屋倒塌卻實打?qū)嵤潜就醯氖韬鰧?dǎo)致,此乃我之罪過。”
百姓們連忙開口寬慰道:
“此乃天災(zāi),與殿下何干?”
“每年下雪都會壓塌幾個房子,唉,實乃閻王爺索命,我等凡人只得認命?!?
“是啊,是啊,今年算是好的了,往年要是下這么大雪,我們都不敢在家里住,這城內(nèi)至少壓塌一半房子?!?
“哎......這關(guān)外哪里都好,就是這大雪天啊?!?
就連一名受害者的親屬都哭泣著說:
“卻是草民命中有此劫,還請殿下息怒,莫要太過苛責(zé)那位官爺了。”
“他也是職責(zé)在身,身不由己,對殿下是忠心的。”
“那官爺臨走之前,還給草民塞了幾兩銀子,讓我們自己再加根房梁,是草民嫌麻煩,才......”
李徹看著跪在雪地中的一眾家屬,長長嘆了口氣,讓人把他們扶起。
看來那秦旌并非完全漠視百姓姓名,心中尚有一絲悔念,還給百姓們留了銀子。
可惜,往往天堂地獄就在一念之間。
但凡秦旌有一絲動搖,將此事向上匯報一下,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那些無辜的百姓也不會慘死。
“劉業(yè)。”李徹又開口。
“臣在?!?
劉業(yè)顫顫巍巍地從雪地爬起。
他本是朝陽城和水泥路兩大項目的最大功臣,是工正所除了王錫外的第二實權(quán)人物,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偏偏遇見了這么件倒霉事,被秦旌這蠢蛋下屬牽連,甚至還鬧出了人命。
第二實權(quán)人物,也變成了此次事件的第二責(zé)任人。
“你御下不嚴,監(jiān)管錯漏,才釀出如此后果,你的問題以后再說,現(xiàn)在帶上你的人,立刻給我挨家挨戶的排查!”
“凡老舊的房屋,都不允許再住人,將里面的百姓另做安置?!?
“新房屋也要挨家挨戶除雪,整座城都要警惕起來,不可再有一棟房子倒塌,否則本王唯你是問!”
劉業(yè)錯愕地看向李徹。
出了這么大的差錯,殿下竟是依然信任自己,還讓自己負責(zé)此事?
“可聽明白了?!”李徹怒斥一聲。
劉業(yè)渾身一震,感激涕零道:“臣明白,臣明白,臣這就去查!”
“滾!”
別看平時李徹寬厚隨和,私下里更是和官員、將領(lǐng)們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可當(dāng)真的出了事情后,李徹怒火之威勢,絲毫不弱于帝王之怒。
奉國的各大權(quán)力機構(gòu),連帶著軍隊全部動了起來,開始挨個房屋盤查,生怕再出現(xiàn)一個倒塌事故。
李徹回到王府,值守的胡強就來稟報,說是收到消息的霍端孝和諸葛哲請求覲見。
兩人并肩走進大堂,卻見李徹坐在昏暗的油燈下,望著桌子上的佩劍沉默不語。
二者對視一眼,上前輕聲道:“殿下?”
李徹緩過神來,望向兩人:“你們來了?”
“臣等剛剛等得知此事,來聆聽殿下吩咐。”諸葛哲回道。
李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毫無波動:“按照大慶律,該如何判?”
兩人沉默片刻,沒有語。
李徹輕輕一笑:“也是,此事影響如此惡劣,便是按照大慶律不至死罪,本王也需明正典刑,還百姓一個公道。”
大慶,或者說古代王朝,都不是徹底的法治,而是人治。
君王的意志高于法律。
但并不代表君王可以一意孤行,否則他將失去維持人治的權(quán)威。
就像是今天這樣,秦旌的罪行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無論如何他都要死。
唯有用他的腦袋,才能阻止流蜚語,安撫住奉國的百姓,保住李徹的權(quán)威。
“殿下可是心有不忍?”霍端孝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