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cè)的通譯官用字正腔圓的土語翻譯過去,老國王連忙嘟嘟囔囔地謝恩,然而李徹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親衛(wèi)搬來一個木椅,蘇祿像被火燎到似的擺手感謝,最后只敢挨著半邊椅面坐下。
李徹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失的傷口,那是去年佛郎機總督為征收香料稅立威時砍掉的。
“天兵神威,蕩滌邪穢?!碧K祿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綢衣領(lǐng)口滲出深色汗?jié)n,“呂宋愿永世稱臣,歲貢......”
“本王要的不是貢品?!袄顝赝蝗婚_口,“看來閣下很了解我們大慶???歲貢的確是大慶的習慣,但不是本王的習慣?!?
老國王錯愕地看向面前的年輕藩王,不知其意。
李徹淡淡一笑,起身走向身后的墻壁,在窗戶面前停下,猛地扯開紅色的窗簾。
夕陽如血,澆在窗外碼頭的殘破炮臺上。
十數(shù)艘福船加上繳獲佛郎機人的帆船,總共三十多艘戰(zhàn)船在港口靜靜停靠。
還有那艘比提督府還大的定遠號,這龐然大物投下的陰影遮蓋了三分之一的港口。
老國王的抽氣聲在背后響起,如此強大的船隊,是佛郎機人最強盛的時候都沒有的。
李徹背著手,看工匠們將佛郎機人的黑鐵十字架扔進熔爐,隨后緩緩開口道:
“馬尼拉港歸奉國水師駐防,原總督府改作市舶司,至于閣下......”
李徹轉(zhuǎn)身時佩劍撞上燭臺,哐當一聲驚得蘇祿險些栽倒。
“呂宋之百姓仍是你的子民,本王不會向你們征稅,也不要你們朝貢,只需要呂宋和奉國建立起穩(wěn)固的交易路線?!?
“可是......佛郎機人當年也是這般許諾?!碧K祿突然抓住扶手,皸裂的嘴唇顫抖著,“他們說只要碼頭,后來卻開始深入內(nèi)陸......”
李徹輕笑一聲,解下腰間佩劍拍在案上。
銀色的劍柄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蘇祿瞳孔猛縮,認出了那把劍正是原呂宋提督的佩劍。
“昨日,呂宋提督阿爾瓦羅,就是用這把劍和奉國海軍對抗的。“他忽然壓低聲音,“你猜他在佛郎機軍隊覆滅前,喊的是上帝還是媽祖?”
此一出,蘇祿下意識看向一旁供奉的媽祖雕像,只覺得這位仁慈神圣的女神臉上的笑意似乎更盛了幾分。
上帝和圣母已經(jīng)管不到呂宋島了,此地現(xiàn)在是媽祖的場子!
你挑的嘛,偶像!
似乎想到了什么,蘇祿的臉色頓時變得比身上長袍還要慘白。
李徹順勢按住他枯藤般的手腕,感覺掌下脈搏突突亂跳:“明日市舶司開衙,煩請陛下派王子來學大慶官話。聽說貴國二王子精于算學?正好跟著船隊賬房歷練?!?
殿外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水兵扛著木箱魚貫而入。
箱蓋掀開時,蘇祿驚叫著往后縮去......
只見里面堆滿佛郎機人的寬檐帽與圣經(jīng),最上面是呂宋總督的綬帶。
“這些東西送進王宮庫房?!崩顝爻槌鼍R帶纏繞在老者脖頸,動作輕柔得像在給孩童系圍巾,“等佛郎機人打回來時,您再戴上也不遲?!?
“不!不敢!“蘇祿瘋狂扯著絲綢綬帶,珍珠冠冕滾落在地,“我愿臣服,呂宋愿意臣服!”
當他終于掙脫束縛時,正對上李徹含笑的眸子,那笑意燦爛無比,卻讓他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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