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的甲板上擺著三張桌子,桌前坐著三個面容矍鑠的老者,他們是博學(xué)之士,為本次文會的評判。
岸上學(xué)子們所對出的下聯(lián)都將署名呈給這三位評判,若是能夠得到其中兩位的好評,此人便會受邀登上那畫舫的二層樓。
若是能同時受到三位評判的好評,便能夠登上這畫舫的三層樓。
若是三位評判都對某一道下聯(lián)評審為甲上,此人便能成為三層樓里的坐上賓。
鐘離若水回頭望了望那處的熱鬧,撇了撇嘴坐在了四公主寧楚楚的面前,她的婢女取了幔帳將這煙雨亭給圍了起來,于是里面發(fā)生的事外面便再也看不見。
她伸手就揭開了食盒,從里面取了一粒精致的點心,毫不顧忌形象的將那點心塞入了小嘴里,腮幫子頓時鼓鼓。
“還是京都云錦記的馬蹄糕最好吃!”
“我說……上個月你來信不是說要親去北漠的么?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要跑這廣陵城來?”
寧楚楚對鐘離若水的這番舉動似乎司空見慣,她也捻了一粒杏仁餅小小的咬了一口,“父皇改了主意,估計……估計是太子想要這個功勞?!?
她小口的咀嚼著,看上去比鐘離若水更加淑女,可偏偏她是寧國兇名在外的間諜頭子,而鐘離若水卻是寧國大名鼎鼎的大才女。
在吃相上似乎搞反了。
“去歲九月,北漠荒人犯邊,北漠有大將軍夏侯卓守衛(wèi),荒人哪里是他的對手,可偏偏荒人卻打下了九陰關(guān),甚至占領(lǐng)了九陰城……”
“這夏侯卓不是太子殿下的家奴么?此舉……莫非是故意而為,以便太子殿下能斬獲軍功來壓二皇子一頭?”
寧楚楚又小小的咬了一口杏仁餅,那雙漂亮的眉頭一揚,“鬼知道呢?如果真是這樣……只怕他們是在火中取栗!”
“荒人又不可怕。”
“北漠承平已久,曾經(jīng)的荒人是不可怕,可現(xiàn)在卻不一定了!”
“怎么說?”
寧楚楚咽下了嘴里的杏仁餅,“而今荒人的首領(lǐng)名叫宇文峰!這個人在五年前崛起于秀山部落,他用了三年的時間統(tǒng)一了北漠,在秀水原建立起了荒人有史以來的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池!”
“那座城叫大荒城,昔日的北漠十六個大小部落被他征服,他創(chuàng)立了北漠二十七州,事實上他已經(jīng)建立起了一個強大的國家,只是……只是廟堂之上并沒有意識到他接下來極有可能的野心!”
鐘離若水一怔,“有這么厲害?”
寧楚楚嘴角一翹,“恐怕比許多人所想的還要厲害!”
“皇上是什么意思?”
“父皇他……估計也是想看看太子哥哥的能力吧?!?
這話寧楚楚說的比較委婉,事實上她早已向她的父皇諫,但顯然并沒有引起她父皇的重視。
也或者皇上另有考慮。
誰知道呢?
“我來這里可不是和你說這些的,我就是想問問你,為什么要弄這一出以文選婿的破事?”
鐘離若水抿了抿嘴,又從食盒中取了一粒桂花糕,使勁的咬了一大口,“程國公想要為他那兒子向我提親……那廝你知道,當(dāng)年在京都我一直拿他當(dāng)兄弟,他現(xiàn)在居然想要睡我!”
“父親又不愿得罪了程國公府,我能怎么辦呢?”
“思來想去沒個主意,后來還是沈家大小姐沈巧蝶給我出的主意,在程國公尚未從京都趕來之前向廣陵才子放出風(fēng)聲……你瞧,這效果挺不錯的!”
寧國大才女鐘離若水此刻絲毫沒有才女的樣子。
她那張俏美的臉上是洋洋得意的神色,腮幫子依舊在一鼓一鼓的,倒更像是一個性子頗野的丫頭。
寧楚楚也沒覺得奇怪,因為私下里鐘離若水本來就是古靈精怪的性子。
她奇怪的是那個叫沈巧蝶的姑娘。
“沈巧蝶又是誰?”
“哦,廣陵糧商沈千山的女兒……才色雙絕啊,可惜命也不好?!?
“怎么個不好法子?”
“還不是怨她那爹!”
鐘離若水憤憤不平,又道:“她爹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娃娃親,對方是李家……就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可惜并不是當(dāng)今戶部尚書李文厚的兒子,而是這廣陵城竹下書院院正李文翰的兒子。”
“這不是挺好的么?畢竟出自書香門第,怎也配的上她一商賈之女?!?
“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李文翰的兒子名叫李辰安,這家伙身上非但沒有李家的書卷氣息,反而……怎么說呢,雖然廣陵城的人說他是個傻子這有些過了,不過這人確實極為普通,聽說而今還被趕出了家門,落了個破敗境地?!?
“那確實也是誤了沈姑娘?!?
寧楚楚對這事沒啥興趣便也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她忽然俯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對鐘離若水說道:“剛才我倒是遇見了一個少年,他隨口對上了你出的這對聯(lián),我聽了覺得極好,你要不要聽聽?”
“摸樣兒怎樣?”
“生的還算是英俊,關(guān)鍵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氣質(zhì)……怎么說呢?十七八歲的年紀,卻偏偏有著一股七八十歲的老成……嗯,也不能說是老成,有些看不透?!?
“你也看不透?”
“嗯,我也沒有將他看透?!?
“好呀,這樣的人才有趣,哪像程家那小子,膚淺!他那對聯(lián)是怎樣的?”
“你聽好了!”
寧楚楚清了清嗓子,極為慎重的將那對聯(lián)給吟誦了出來:
“眼里有塵天下窄,胸中無事一床寬?!?
“你覺得如何?”
鐘離若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當(dāng)為上賓,他人呢?”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