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驃騎大將軍府西府里的四下都掌了燈,各處院子都落了栓,連同周圍的市坊都是一片安靜。只是有一行人,提著絹紗風(fēng)燈一路出了西府正院,吩咐人打開穿堂院落的門,向著連通東西兩府的廊橋而去。
松壽院里,顧老夫人在蒲團上念完最后一遍《感應(yīng)經(jīng)》,慢慢放下手里的經(jīng)書,將佛珠攏在手腕上,才讓曲嬤嬤扶了自己起來,在席上坐下就著婢女的手吃了一口茶湯,才緩緩道:“她帶著人去了東府?”
曲嬤嬤點點頭,低聲道:“可不是,方才急急忙忙讓人開了側(cè)門,帶著好些東西去了東府了?!?
顧老夫人嘆了口氣:“想必又是明珠惹出什么事來了,她這是急著過去替她打點吧,真是沒一天省心的?!?
曲嬤嬤小心接過她吃完的茶碗,道:“聽說是大娘子身子不好,今兒還讓人回了宮里的教引女史,連規(guī)矩都沒有跟著學(xué)了。想來夫人是擔(dān)心大娘子的身子,才會急急忙忙讓人帶了藥材過去。”她說著停了停,又道:“聽說夫人把前些時日老夫人您給的那對何首烏都給帶去了,心里必然是不放心?!?
顧老夫人有些吃驚:“連教引女史都沒有見,難不成是真的病了?”顧明珠的心氣兒高,一心盼著能在曲江宴上得皇后的青眼,所以對跟著教引女史學(xué)宮規(guī)的事十分上心,輕易不會推掉。
曲嬤嬤看了看顧老夫人,輕聲道:“老夫人,要不要過去瞧一瞧?”畢竟那可是大娘子,是宣陽大長公主唯一的血脈,身份比大將軍都要貴重。
顧老夫人卻是皺了皺眉:“既然羅氏已經(jīng)去了,必然會好好照拂她,也不必興師動眾了?!彼f著嘆了口氣:“也怨不得我偏心,明珠這些年來的性子實在太過驕橫,大長公主過得早,偏生明珠的性子是半分也不似她阿爺阿娘,全然沒有半點高門貴府娘子的模樣,實在是丟盡了咱們大將軍府的臉?!?
她一邊說著一邊重重嘆息:“這些年她沒有親娘,又是這么個身份,府里上下都敬著她讓著她,羅氏對她更是掏心掏肺,比對明月明玉兩人更是上心,但凡她想要的哪一樣不是送到她跟前去了,連我瞧在眼里都覺著是少有的,可她……”驃騎大將軍府的大娘子竟然成了長安城里人人皆知的刁蠻任性之人。
曲嬤嬤見顧老夫人動了怒,忙勸道:“老夫人消消氣,大娘子年紀(jì)還小,想來能夠教好的?!?
顧老夫人冷笑一聲:“她若是能教得好,我又何必如此頭疼。都是一個府里的娘子,明月自小便知書識禮,對她這個姐姐更是百般忍讓,事事替她周全,她哪里有半點及得上明月。”
曲嬤嬤輕聲道:“二娘子的賢名也是長安城里人人都知的,前兩日宮里遞了消息來,說是天后娘娘說起曲江宴時,還問起咱們二娘子是不是會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