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晏航說過他不存錢,有多少花多少,初一還是有些心疼。
“毛巾一月一換,”晏航說,“比較衛(wèi)生。”
“哦。”初一只得應(yīng)了一聲。
毛巾一月一換?他的毛巾大概是一破一換吧。
晏航拿了一包四條裝的:“我兩條你兩條吧?!?
初一愣了愣。
“你用粉條的我用藍(lán)條的?!标毯秸f。
“我藍(lán)的。”初一都沒顧得上問為什么要給他買毛巾,先把顏色抗議了。
“我要藍(lán)的?!标毯秸f。
初一往架子上看了一眼,拿了一包咖啡條和藍(lán)條的放到他手上。
“那你藍(lán)的我咖啡條的?!标毯秸f。
“我咖啡的?!背跻徽f。
“你隱藏技能是抬杠吧?”晏航看著他。
初一笑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最后晏航把這包放回架子上,拿了一包四條咖啡色的:“這行了吧?”
“藍(lán)的好像好,看些?!背跻恍÷曊f。
晏航又翻了一會兒,找到了大概是唯一一包四條藍(lán)色的:“滿意了嗎?”
初一點了點頭,明明不需要毛巾,卻跟著晏航一塊兒挑了毛巾,有點兒神經(jīng),但是他覺得挺開心。
走了沒兩步,手機(jī)在兜里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小姨。
“喂?”他接起電話,“小姨?!?
“你什么時候回來???你姨父這兩天有空正好可以開車去接你。”小姨在那邊說。
初一停下了步子,張著嘴好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晏航回過頭看著他,輕聲問:“誰?”
“小姨,”初一捂著話筒說,“問我回,回去沒?!?
“就說實話吧,不想回?!标毯捷p聲說。
“我放假不,不回去?!背跻徽f。
“不回?”小姨有些吃驚,“中秋你也不回家了?”
“嗯?!背跻粦?yīng)了一聲。
小姨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之前我就擔(dān)心你會不會不愿意回家……你跟你媽你姥說了你不回家嗎?”
“沒?!背跻徽f。
“沒說?”小姨大概有些無奈,“是不是一直就沒跟家里聯(lián)系?。俊?
“嗯?!背跻灰Я艘ё齑?。
“給家里打個電話吧,”小姨猶豫了一下,“你姥前幾天住院了?!?
“啊?”初一愣住了。
“我去醫(yī)院看了看,說是頭暈,醫(yī)生也沒檢查出什么毛病來,就先觀察兩天,”小姨說,“你給家里打個電話,省得到時你姥又挑你理兒來來回回說?!?
“嗯。”初一點了點頭。
“你實在不想回就不回吧,”小姨說,“我下月有時間,我跟你姨父過去看看你?!?
跟小姨打完電話,初一站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動。
他這段時間過得大概是有些太歡實了,哪怕是偶爾會想里家里和以前的事,也并不是太影響他的心情。
他就像是終于拍著翅膀飛起來了的小麻雀,撲棱得正歡的時候,突然被風(fēng)吹回了地上一樣。
有些害怕。
如果只是往家里打個電話,他還能扛得住。
可現(xiàn)在姥姥住院了,就算小姨說沒檢查出什么問題來,他也害怕。
他可能不太孝順,他害怕的不是姥姥會不會得了什么病,他害怕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會被姥姥和老媽罵。
這種害怕就像是刻在他骨頭縫里的,無論多久,都不會消失。
他差不多都能想出來老媽和姥姥會說什么。
白眼兒狼,一走了之,跟你爸一樣不管這個家,不管這些人的死活,你還打電話回來干什么,看這家里的人死沒死嗎,你放心集體自殺的時候準(zhǔn)保通知你……
“怎么了?”晏航在他肩上輕輕捏了捏。
“小姨說我姥住,住院了。”初一說。
“住院了?”晏航愣了愣,“嚴(yán)重嗎?什么?。俊?
“沒檢,檢查出來,”初一擰著眉,“先觀,觀察兩天。”
“那你給家里打個電話吧,問問情況,”晏航說,“不行的話就回去看看?!?
初一抬起頭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不敢?!?
“嗯?”晏航看著他。
“我不敢,”初一說,聲音里有些顫,在貨架旁邊慢慢蹲了下去,“我不敢……”
“初一,”晏航也蹲了下去,手在他背后輕輕拍著,“那就不打了,不打電話了,也不回去了?!?
“我媽會罵,罵我,”初一聲音很低,聽得出他非常難受,“我姥也會,罵我?!?
“罵就罵,”晏航說,“這么多年罵少了么?!?
初一沒出聲,蹲地上抱著腿,下巴頂在膝蓋上。
晏航偏頭看了看他的眼睛,沒在哭,只是在愣神。
沒哭就好。
晏航?jīng)]再說話,蹲在他對面看著。
初一像是回到了他記憶里的那種狀態(tài)中,甚至比記憶里的那個初一更讓他難受,因為那時的初一,是已經(jīng)接受了生活的現(xiàn)狀,他可以把自己封閉起來扛住所有的打擊和驚恐。
而現(xiàn)在的初一,已經(jīng)回不到之前平靜接受一切的心態(tài)里了。
他更堅強(qiáng)了,卻也更脆弱了。
“咱們先回去,然后再想想怎么辦?!标毯缴焓衷谒掳蜕陷p輕戳了戳,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一看,初一的腿是真的挺長。
“嗯?!背跻粦?yīng)了一聲,但是沒有動。
晏航站了起來,在旁邊等著他,過了一會兒初一才慢慢站了起來。
“走,”晏航摟過他的肩,“我再去拿兩支牙膏,還有洗衣液。”
“嗯?!背跻稽c頭。
拿完所有的東西再結(jié)完帳,走出超市,初一都一聲不吭,有些走神。
“打個車吧?!标毯娇此@樣子估計也沒心情再溜達(dá)回去了。
初一點頭。
晏航攔了三輛車才總算有一輛停下了,他把東西放到副駕駛,跟初一一塊兒坐到了后座上。
車往前開的時候,晏航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
路邊還站著幾個伸手打車的人,還好他倆搶先一步了。
要不……
晏航看到了幾個打車的人身后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接著就裹進(jìn)人群里消失了。
這會兒天黑了,超市門口的人又多,他并沒有看得太清楚,但那個走路有些踮著左腳的姿勢,卻讓他猛地想起了今天在餐廳里見到的那個人。
看花眼了?
又反應(yīng)過度了?
回到家,初一還是沒有話,坐在沙發(fā)上愣神。
晏航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他從坐著換成了盤腿兒坐著,看上去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晏航坐到他旁邊,“你不想打這個電話就不打,不放心就打過去問問,挨頓罵怕什么,你現(xiàn)在可是狗哥了。”
初一笑了笑。
“有些事兒就是越琢磨越怕的?!标毯秸f。
“我怕會叫,叫我回去。”初一說。
“那也一樣啊,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實在要回去,也就一兩天,”晏航說,“你還要上課的?!?
“我……”初一抬起頭看著他。
“怎么?”晏航起身從冰箱里拿了瓶冰紅茶遞給他。
不想回家。
不想看到姥姥和老媽,不想看到姥爺,不想看到那個所有東西里都透著破敗和無望的家。
但更不想的是……跟晏航分開。
初一一下下捏著冰紅茶的瓶子,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到如果回家,會有幾天見不著晏航,就猛地一陣心慌。
雖然現(xiàn)在在這里,他也不是每天都能見著晏航,有時候一星期也見不著一面。
但感覺完全不同。
就好像瞬間就會被扔回以前的日子里,那些天天對著各種小李燒烤的,心里永遠(yuǎn)不踏實的日子里。
他覺得自己有些神奇,擔(dān)心和害怕的點會突然跑偏。
比如他現(xiàn)在居然會擔(dān)心回去了再回來,晏航會不會突然不見了。
比如他不知道自己對晏航“有沒有點兒什么”,但會擔(dān)心別人對晏航“有沒有點兒什么”……
腦子好像經(jīng)常不怎么好使。
“哎,”晏航踢了他一腳,“想什么呢?”
“周春陽說……”初一轉(zhuǎn)頭看著晏航。
周春陽三個字說出口之后他才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點居然還在持續(xù)跑偏中,已經(jīng)從打不打電話回家跑偏到了這里。
“周春陽?”晏航皺了皺眉,“周春陽跟這事兒有什么關(guān)系?。俊?
“周春陽他,他說,說他,”初一停了下來,每當(dāng)這種時候他都想把自己的舌頭摘下來放在腿上好好捋捋,“說他……喜歡你。”
“什么?”晏航大概是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喜歡,你?!背跻徽f。
“哦,”晏航好一會兒才應(yīng)了一聲,“我猜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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