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知?!?
許青山搖搖頭,“草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平日里除了種地,便是養(yǎng)家。實(shí)在想不出,究竟犯了何等王法,竟能勞動石大人您這等欽差,親自登門?!?
“哼,還在裝蒜!”
李文靖瞅準(zhǔn)機(jī)會,立馬就跳了出來,指著許青山的鼻子尖聲叫道,“石大人,此獠巧令色,您可千萬莫要被他這副假象所蒙蔽!他”
“本官問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
石崇頭也沒回,-->>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那眼神,讓李文靖瞬間如墜冰窟,后面的話全都噎死在了喉嚨里,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石崇不再理他,只是看著許青山,“有人狀告你,私藏妖米,毆打秀才,聚眾謀逆。你,有何話說?”
許青山聽完,沒急著辯解,反倒是輕笑一聲。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那幾位一直端坐著喝茶的族老,又是一個長揖。
“三公,您老人家,是我們黃果村年紀(jì)最長的,也是最明事理的。您老給評評理,我許青山自打回到村里,可曾做過半分橫行鄉(xiāng)里,欺壓良善的事情?”
為首的那位白發(fā)族老,放下茶碗,用他那雙渾濁卻又透著幾分睿智的老眼,瞅了瞅石崇,又瞅了瞅許青山,這才慢吞吞地開了口,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
“回官爺?shù)脑?。青山這娃子,是我們從小瞅著長大的。他爹娘走得早,這娃子吃了不少苦。前陣子他回來,俺們瞧著他那身子骨,都以為他活不長??烧l曉得,這娃子是個有本事的?!?
“他自個兒開荒種地,沒占村里一分一毫的便宜。前陣子村里遭了災(zāi),好幾戶人家都快揭不開鍋,還是他,主動拿出自家的口糧,挨家挨戶地送,救了好幾條人命。
至于那王虎,以前確實(shí)是村里一霸,可自從被青山這娃子拾掇了一頓之后,如今也學(xué)好,天天幫著村里干活。俺們這把老骨頭瞧著,青山這娃子,是個好娃,是個有良心的好娃?!?
另一位族老也跟著點(diǎn)頭附和:“是啊,官爺。至于那米,俺們都嘗過,香得很,吃了身上也有勁。俺們不曉得什么妖米不妖米的,俺們只曉得,那是能救命的好糧食。要是種出好糧食也算犯法,那俺們這些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怕是都沒活路。”
這幾位老者的話,說得樸實(shí)無華,卻字字句句,都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實(shí)在勁兒。
石崇安安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情,依舊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模樣。
李文靖的臉,卻是一陣紅一陣白。
他急忙叫道:“大人,他們他們定是被這許青山給收買,或是被他給嚇怕,這才替他說話的!”
“李秀才?!?
許青山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眼神里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憐憫,“你口口聲聲說我毆打你,勒索你。我倒想問問,那日,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我家的田埂邊上?你一個知書達(dá)理的讀書人,對我家一個鄉(xiāng)下婦人,又是如何語的?”
他又轉(zhuǎn)向石崇,一指跪在地上的王豹,“石大人,這位是我兄弟王豹。今早他車上那救命的米,又是如何被燒的,想必大人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究竟是誰在仗勢欺人,誰在顛倒黑白,大人明察?!?
石崇的目光,在張?zhí)旌幽菑堃呀?jīng)開始冒冷汗的臉上,停留了許久。
這案子,查到這里,已經(jīng)不是許青山一個人的事。
它牽扯出了太多東西,有官府的顏面,有地方的勢力,還有他自個兒的判斷。
他沒有立刻做出決斷,只是站起身,走到那石桌前,親自端起許青山剛才倒的那杯還冒著熱氣的粗茶。
他淺啜一口,然后,目光再次落到許青山的臉上,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許青山,你家的米,本官要帶一些回州府。你家的人,本官暫時不動。但此案未結(jié)之前,你,還有你手底下那些人,都不得離開黃果村半步。”
他頓了頓,又看向張?zhí)旌印?
“張巡檢,你手下的人,即刻起,全部撤回青石鎮(zhèn)。黃果村一應(yīng)事務(wù),暫由本官的親隨接管。至于你也隨本官回衙門,好好寫份陳情狀,把那燒糧一事,給本官說個清楚明白?!?
一場眼瞅著就要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捉拿大戲,竟就這么著,被許青山在自家院子里,用一壺清茶,幾句語,給化解于無形。
張?zhí)旌雍屠钗木?,徹底傻了眼?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布下的局,竟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
石崇這是要查他張?zhí)旌恿耍?
許青山站在院中,看著石崇帶著人,帶著失魂落魄的張?zhí)旌雍兔嫒缢阑业睦钗木?,緩緩離去,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可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底下,卻閃過了一絲誰也瞧不見的,冰冷的寒芒。
他知道,這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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