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孫們只是陪著說話,這一夜,沈長靖喝了不少酒。
第二天起,他就病倒了。
太醫(yī)來看過,只說年紀(jì)大了,喝酒喝的多了些,又感慨了些往事,難免傷了神。
但是沈家其他人卻不這么看。
端午那一夜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是交代后事……
果然,短短幾日,沈長靖身子急轉(zhuǎn)直下。
待到消息傳給沈初柳的時候,也不過是五月初十。
天很熱,沈初柳當(dāng)即就去太極宮求了皇帝:“臣妾出宮一趟吧。祖父不大好?!?
“那叫琰兒跟你去,你自己身子也不好,不管有什么事,顧著自己。”皇帝道。
“好?!鄙虺趿鴳?yīng)了,很快,太子就陪著景貴妃帶著一對侍衛(wèi)去了沈家。
沈長靖如今昏睡的時候多,已經(jīng)不進(jìn)飲食了。
沈初柳來,擺手叫沈忠等人免了請安,徑自往前院走。
沈長靖得知是沈初柳來了,這才起身。不過委實面色不好看了。
沈初柳只看一眼,就約莫知道了,這個老人,怕是要走了。
她笑了笑:“祖父戎馬一生,怎么就叫這小病壓住了?”
“老了,不成了?!鄙蜷L靖起不來:“給太子殿下請安,給娘娘請安?!?
“都免了?!饼R琰道。
“既然娘娘來了,正好,我也有話說?!鄙蜷L靖說著,就喘息了幾口:“你們幾個小輩出去吧。太子殿下也不妨去后院走走?”
齊琰看沈初柳。
“去吧,去見見其他長輩吧?!鄙虺趿?。
齊琰就點頭出去了。
他與沈家人的確沒什么感情的。
不過是知道這是他娘的母族,心理上不一樣。
很快,屋里就留下了沈長靖,沈忠,宋氏和沈初柳。
伺候的人里,只有一個元宵了。
“我這些時候躺著,想起不少事。”沈長靖嘆氣:“總是想起你爹,你娘?!?
“我過去,自認(rèn)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雖然你打小就沒了爹娘,連你爹也沒見過,可沈家錦衣玉食的,你也不受委屈?!?
“我正經(jīng)從前幾年,閑工夫多了,才琢磨你的事。當(dāng)年是家里不好,是逼著你進(jìn)了宮。家里……不能因為你如今是貴妃,你的孩子是太子,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今日這話,我說的真心,沈忠啊,你也要聽著?!?
沈忠應(yīng)了是。
“這都過去的事了?!鄙虺趿α诵?。
“是過去了,可也是你心里一輩子過不去的疙瘩。你爹要是還在,定然不會答應(yīng)你進(jìn)宮。”沈長靖說著,又喘氣緩了緩。
“家里對不住你,也對不住瓊丫頭,你們兩個是最有本事的。”沈長靖嘆氣:“幸而你們都掙扎出來了。祖父也不胡說,倘或你們一個陷在宮中沒了命,一個在那烏糟糟的偱王府里沒了命,又到哪里說什么對不住你們呢?”
“這些年……我其實很少想這些事了?!鄙虺趿α诵?,帶著一絲嘲諷:“當(dāng)年我是被迫進(jìn)宮,這不假。不過我進(jìn)宮之后,也并不想報復(fù)什么。只是我多年來,做事肆無忌憚,也確實不會太顧及沈家。也幸而沈家叫我失望的只有那么一件事?!?
“從我被迫進(jìn)宮起,我過往十幾年在沈家長大的記憶就模糊了。祖父不懂,素來覺得疼愛你的人,忽然變成了可怕的樣子,那真的很叫人難過?!?
沈初柳想,幸虧她是有前世記憶的人。要是個土生土長的,沒有爹娘的小姑娘,不知要如何面對。
“沈家養(yǎng)育我十幾年,沈家也給我做了幾十年靠山。我自己再是有本事,若是沒有沈家,也是走不到今日。而沈家呢,如今有我,有琰兒,也能走的更遠(yuǎn)。這樣就很好。我說了,一開始就沒多恨。如今更是看得開。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糾結(jié)這些毫無用處,人生苦短,沒必要為這些事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