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泄地。
帳篷里也透著光,唐儉坐在那里喝著茶,半夜了卻還睡不著。
白天,通過旁敲側(cè)擊,他已經(jīng)收集到了不少想要的信息?,F(xiàn)在他把這些信息拼湊在了一起,大致能拼湊出洮州那邊的局勢。
已經(jīng)升任為定西都護的張三,非常了得,不負朝廷重望。先是將計就計,誘黑冶利上了江心島,把個兩萬余人口的黑冶利部連根拔起。然后過了兩個月,等冶利人都已經(jīng)麻痹大意的時候,再次突然出兵,把進入原黑冶利部的青冶利等部牧民兩萬余品給殲滅俘虜。
這個張三,甚至還用降服的青冶利等部落戰(zhàn)士,組建了一支兩千余人的平夷軍。
如今不但把原黑冶利所占據(jù)的那三百里地肥沃草原給控制了,甚至都已經(jīng)率兵殺向了白冶利的地盤,出兵理由就是找他們要還之前被擄走的漢人。
如今白冶利想要和議,可張超卻依然在進軍,白冶利正在召集其余各部,并且向黨項羌求援,同時向青海的慕容伏允求援。
一場邊境摩擦,眼看著就要成為兩國大戰(zhàn)了。
局勢有些緊張,可唐儉卻覺得非常舒坦。
這段時間他在青海,完全是在裝孫子,心里郁悶無比。如今,終于也揚眉吐氣了一回。
張三,就是那顆出人預(yù)料的棋子,在大唐與吐谷渾尷尬的局勢里,攪風(fēng)搞雨。吐谷渾的冶利部,那是他們的東北鎮(zhèn)守,可現(xiàn)在冶利七部,卻被滅了近兩部。
“慕容伏允會發(fā)兵嗎?”
一名使團官吏問唐儉。
“那只是一場邊境沖突,慕容伏允可以派人去調(diào)解,若是他敢悍然發(fā)兵過去,那我大唐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河西、隴右可都駐有精銳,隨時可以飲馬青海湖邊!”
此一時,彼一時。當(dāng)初唐軍得兩面作戰(zhàn),無法再和吐谷渾人開戰(zhàn)。但現(xiàn)在,他們真想打,唐軍還是能在防御突厥之時,再抽出一只手來的。唐軍不想打,不代表不能打。
現(xiàn)在的情況,唐儉很樂于看到,張三那邊打的好,那么他就可以重新提出一些新的和議條件。
以打促和,朝廷現(xiàn)在也不想要一場全面唐吐戰(zhàn)爭。
只要吐谷渾能在原來的條件上做出退讓,那么大唐就愿意約束下洮州的張超。
一夜過去。
唐儉前去拜見慕容伏允,這次他提出了精心修改過的新議和條件。
“太子可以不親往長安迎親,為表兩家和睦,大唐還愿意下令約束定西都護張文遠,讓他保持冷靜,停止邊境上的摩擦?!?
當(dāng)然,這些也不是沒有條件的。
唐儉提出的條件就是吐谷渾須把原黑冶利的地盤劃給唐朝,因為黑冶利上次違背協(xié)議主動襲擊唐朝在先,如今黑冶利全族都沒有了,這地盤自然應(yīng)當(dāng)做為賠償劃給大唐。
以后唐吐和睦相處,互守邊境,各不越界。兩國貿(mào)易,共享太平。
這樣的條件簡直是欺負人,吐蕃本來想跟唐和親,是想要些人口和土地過來,不成想,現(xiàn)在還要丟掉三百里。
黑冶利的地盤,在東北冶利七部中,地盤算是較大較好的,七部中只有白冶利地盤能與之相比。
丟失這三百里地,對吐谷渾來說也損失極大,尤其重要的一點,若讓唐軍占領(lǐng)了黑冶利的地盤,那么白冶利的河南之地也就比較危險了,河曲的黨項諸部,也變得勢孤起來。
唐人很可能會與黨項羌背后的白蘭、多彌、白狼幾個小國聯(lián)合起來。
慕容伏允說要考慮考慮。
等把唐儉等人送出帳,慕容伏允詢問麾下的王侯、仆射尚書們。
拓跋赤辭不屑的道,“那洮州張超不過七千兵馬,敢一路南下深入,這是在自尋死路。大汗不必擔(dān)憂,某派人送封信回我拓跋部,讓他們出兵一起滅了他們。到時,看唐人還如何得意!”
慕容伏允有些擔(dān)憂,“萬一事情鬧大,只怕于我并非有利啊?!?
“大汗放心,只要大汗不出兵,那么就算我拓跋部出些兵,這也不過是邊境摩擦嘛。”
拓跋部的位置,確實支援比較方便。
拓跋部做為黨項羌第一大部族,有近兩萬騎,一部的實力相當(dāng)于冶力七部。他們的位置也是緊挨著冶利七部的,距離洮州也近。
部落在洮州臨潭西南,直線距離不過一百五十里。不過因為與洮州之間隔著高大的迭山山脈,因此實際上從臨潭到拓跋部,卻是得先向西行,繞上一個大彎,經(jīng)過冶利部的地盤。
西秦嶺、迭山、岷山,都是峰頂常年有雪的大山。
北周時,這里屬于疊州。
但唐初,這里卻是拓跋部的游牧之地。迭山南面的羌水兩岸,肥沃的草場,都是拓跋部的地盤。
再往南,后世的阿壩一帶,則是黨項羌的第二大部族,細封部的地盤。
黨項羌八部,基本上就集中在九曲一帶,尤其是第一彎的一帶。
具體的就是在后世四川的西部,青海和藏區(qū)的東部,這三省的結(jié)合之處,就是諸羌部的勢力范圍,其中黨項羌基本上都位于后世四川的西北,甘肅的東南。
當(dāng)年吐谷渾在青海被隋攻滅后,就是逃到了黨項羌人的地盤上,茍延殘喘下來。
雖然吐谷渾本是鮮卑慕容的一支,但和北魏鮮卑人入主中原漢化一樣,吐谷渾鮮卑人其實也已經(jīng)基本上黨項羌化了,真正的吐谷渾數(shù)量上遠不及黨項羌人。
從北方遷來的吐谷渾人,本來就已經(jīng)有些漢化,他們帶來漢人的文化等,把原來還處于部族奴隸時代的黨項羌人,帶入了封建時代。
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同化,吐谷渾人和黨項羌人其實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區(qū)別了。
拓跋部占據(jù)的羌河一帶,就是一個相當(dāng)重要的地方。
羌河是兩山夾一水,江北是迭山,江南是岷山,順著羌河河谷,有路可直通往漢中。而且從隴西或青海通往諸羌的地界,也基本上得經(jīng)過拓跋部的地盤。
黨項和吐谷渾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拓跋赤辭也沒有坐視的想法,冶力部這次遭受大損,他心里都來不及高興,因為唐人已經(jīng)殺過來了。唐人奪了黑冶利的地盤,使得拓跋部與洮州不再是隔著高高的山脈雪峰,而是已經(jīng)在西面山口相逢了。
拓跋赤辭可是清楚的知道,他們現(xiàn)在游牧的這塊地盤,在北周和隋的時候,都是被中原王朝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