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云清絮怔住。
手,捏著那紫竹杖,心頭掠起茫然來。
她的眼睛……還能看得見嗎?
玄翼尋遍了京內京外的大夫,出名的、徒有其名的、御醫(yī)退下來的、世代傳承的……但凡能給人看病的,他都沒落下,花了數(shù)月的時間,卻沒找到任何能看好她眼睛的辦法。
她也放棄了。
習慣了黑暗,習慣了越來越清晰的聽覺,習慣了這樣拿著手杖的生活……
如今……
砰——
前進的馬車不知撞到了什么東西,突然停下。
碰撞中間,霍千斛急忙護住了云清絮的身體,將她攬在懷中,免得她受傷害。
等馬車停穩(wěn)后,他撩開簾子朝外面看去,待看到對面那架裝飾豪華的馬車后,面色微變。
馬車的輪轂上,刻了一個小小的徽章。
正是攝政王府的標志。
與此同時,對面的簾子也撩了起來——
剛從感業(yè)寺燒香回來的玄翼,正在看軍中的戰(zhàn)報,不曾想馬車會撞了人,放下戰(zhàn)報,抬起狹長又無情的雙眸,朝這邊看來。
霍千斛認得玄翼。
他下意識地抱緊云清絮,將她的身體完完全全的擋住,不露半點光影。
云清絮似有所察,呼吸頓住,任霍千斛緊緊抱著,一不發(fā)。
許久,方聽到一聲熟悉至極的男聲。
駭?shù)乃郎喩砥鹆艘粚拥睦浜埂?
“這位……是金玉堂的掌柜嗎?”
是他。
這是玄翼的聲音。
老天是不是瞎了眼了,為何讓她簡簡單單的一次出行,竟意外撞上了攝政王的馬車!
云清絮以為,再見玄翼時,換了身份的她,能夠自如的應對,像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
可想象終歸是想象。
她的身體似乎有記憶一樣,不受控制的開始發(fā)抖,她拼命地往霍千斛的懷里鉆,想要用他的氣息和呼吸聲,來掩蓋那驚濤駭浪的心。
霍千斛抱的更緊了。
沖玄翼歉疚道:“家妻身子不適,畏見外男,還請王爺見諒?!?
家妻?
這個陌生的稱呼,不知怎得,撩撥了玄翼那已死的心弦。
他死寂的鳳眸,忽然掠起一點漣漪,淡淡地投過來,想要看清那女子的身形。
可霍千斛像一個古板守舊逼著妻子裹小腳的迂腐派一樣,將云清絮的身形,護的滴水不漏。
玄翼只能看到那一縷黛青色的衣角。
眼底閃過恍惚。
黛青色啊。
絮兒從來都不會碰的顏色。
這個念頭來的突兀,又莫名其妙。
他也是魔怔了。
昨夜給絮兒疊的十七個蓮花燈,已經(jīng)隨著護城河蜿蜒南流,懷業(yè)大師說,為期一個月的孟芋蘭節(jié)快要開始了,這是佛教的盛會,他若日日折燈寄給亡人,亡人收到他的祝福后,會得升天道,不受輪回之苦……
玄翼聽到得勝天道四個字,是有些難過的。
他自問,他雙手斑斑血海,來世必不會成為神仙,一定還會在這滾滾紅塵中掙扎,受盡人間愛恨離愁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