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燒了這太廟,也算給地府里頭的祖宗們出了口氣,若沒熬到復國那一天,就是半道死了,我也有臉見列祖列宗了?!?
云清川沒有語,看著那逐漸被撲滅的火,眸光隨火焰閃爍。
連雍察覺到氣氛的低靡,不知怎得,心里也有些別扭。
解釋道,“官逼民反,歷來如此,你放心,若你所做之事是為國為民之事,無論你身在哪方陣營,都……”
“連兄?!?
云清川打斷了連雍后面的話。
他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火勢已起,京中只怕又要戒嚴了,你多謹慎些,莫要著了玄翼的道?!?
“實在不行,出京避些時日也好。”
“我得回宮了,我那妹妹今日在宮里參宴,雖交代了蕈月護著她,卻也怕遭人恨怒,寒山寺之事壞了她的聲譽,如今她步步維艱,我不在身旁,唯恐她出事。”
語罷,云清川不再停留,匆匆離開。
下樓時,踩空了一節(jié)臺階,身形一晃——
連雍看到這一幕,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幾步沖過去,立刻抬手想要扶他。
手抬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后,身形僵住。
云清川并不知道身后發(fā)生了什么。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扶手,穩(wěn)住身形,整了整衣冠后,再次離開。
連雍看著那青衣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不知怎得,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冷了些。
身后的影衛(wèi)催促道,“主子,我們得盡快了,待會兒禁軍肯定會盤查附近的商鋪和民居?!?
“我知道?!?
連雍垂眸,半張臉被陰影蒙住,看不清表情。
“你說,云兄是不是對他妹妹太好了點?”
影衛(wèi)的呼吸滯住。
這……
兄長對同胞妹妹好……不是天經地義,應該的事嗎?
他糾結著,正不知該如何作答時,連雍又抬起頭來,換了話音,語氣恢復了平日的雷厲風行。
“撤?!?
……
佛堂內。
云清絮端了盆水,用濕帕子一點點擦去那宮女臉上的血漬。
露出她白凈卻稚嫩的臉。
她摸著她的衣襟,從懷里掏出一個刻著名字的銅牌。
銅牌上,歪歪扭扭兩個字。
草兒。
貧民家的孩子,都要起賤名。
可這世上最卑微最不起眼的小草,怎也難逃早夭的厄運。
云清絮將那銅牌收起,塞入自己的袖中。
看向四周——
清潔雅致的佛堂,此刻變成世上最污穢最臟亂之處。
她指尖流出的心頭血、草兒身上的血、南宮嬤嬤的血……將佛經、佛龕、佛像,還有那南海菩提葉做成的蒲團……都染得斑駁而猙獰。
宴會,還有兩個時辰才結束。
等嘉華太后回來看到這一幕,別說是蕈月了,就是皇帝都保不住她。
她死了,兄長也活不下。
萬般籌謀都要作廢。
云清絮捏著那帶著血水的帕子,看向外頭晃動的燈影,正在思索該怎么收拾殘局時,忽然聽到外頭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
“奴才問太后娘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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